崔寻芳一脸兴味,咂摸着赵晋透出来的消息,弯起眼睛笑得更深,“真的?那怪不得了。兴安侯建园子,姜无极出面运送太湖石,我说呢,原来靠他舅子给人吹枕头风!姓姜的可够不要脸的。”
赵晋笑了笑,眼望台上,不言语了。片刻,有个小厮上来回话,赵晋起身去处理了件事,崔寻芳挪过来,坐了赵晋那张椅子,胳膊搭在扶手上,歪着头打量柔儿,“姑娘,原来你不是哑巴啊?你到底在哪家儿挂牌啊?你告儿我,我给你捧场去呀。”
他离得这么近,近的柔儿浑身不自在,她后退相避,蹙眉道:“公子,您认错人了,请您自重。”
崔寻芳伸臂过来,陡然把她手抓住了,“哎呀,姑娘这手都粗了,你们家老鸨子待你可不太好啊,咋能让这么个小美人儿干粗活呢。”
柔儿喜欢下厨做饭,何厨娘乐得躲懒,她钻厨房的机会就更多,这手虽比以前养得好多了,可到底不若那些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姑娘白细。
柔儿正要把手抽回来,门突然被推开。
她被崔寻芳抓着小手不放,这一幕给赵晋正正撞见。
他那双眼睛,冰凉不带一点热度,蓦地撞上,令她心直往下沉。
崔寻芳回转头,朝赵晋堆笑,“哥,我可太稀罕这嫩口了,您行行好,让给我尝尝?”赵晋泠然的脸浮了抹笑,众人都等瞧他的反应。
往常这种事并不少,赵晋出了名的大方,香凝雪月之流,他花数万钱梳拢到手,随手就能赏人。
况这崔寻芳跟他家生意上往来颇多,旁人尚可不予理会,崔某的请求却不好驳回。
赵晋瞭了眼柔儿,姑娘脸色苍白,小脸绷得很紧,她定然是怕得很,渐渐知道他脾气,自然也不会寄望他对自个儿有多回护。赵晋一脚踢在崔寻芳椅子腿上,笑骂:“滚一边儿去。”
大伙儿挑了眉,怎么,赵官人这是不应?
崔寻芳无奈,两手一摊,悻悻地起身让开位置,赵晋在椅上坐了,不等柔儿松口气,就见他敲了敲扶手,说:“过去陪你崔爷坐坐。”
崔寻芳一听,喜滋滋蹦起来,“哎哟,我就说嘛,赵哥岂会不疼我!来来,美人儿,坐爷腿上。”
一旁坐着的人都笑了,赵晋的反应他们自然是不意外的。
柔儿脸发白,颤巍巍站起身,声音也抖得厉害,“爷?”得到的回应不过是他一挑眉,说:“还不去?”
昨夜那般缠绵,今日给她做三十件衣裳,这么宠,这么亲昵,也不过是易逝的流光,根本抓不住摸不着。有情无情一转眼,仿若泼水般容易,待她整个人都堕进冰窟窿,再去瞧他,才恍惚忆起,他原就不是良人。
柔儿朝前挪了两步,崔寻芳伸臂过来,在赵晋膝头前将她手臂攥住捞过去。
她被按在陌生男人腿上,崔寻芳举杯凑到她唇边,笑道:“美人儿,先跟爷喝个交杯。”
旁人饮的是茶,她这杯是酒,浓烈呛喉。手腕被别住,鼻尖险些撞上男人的下巴,她这辈子头回喝交杯,竟是跟这么个才见了二回的陌生人。
酒水热辣的冲入喉腔,刺激得想要咳嗽,阖眼睁眼,一瞬泪意就漫上来,柔儿心道不要哭,人已微贱如斯,眼泪更不值钱。
适才坐在崔寻芳边上的美人此刻挪到了赵晋身畔,柔儿余光见那美人儿已扑进他怀里,捧着一串绿玛瑙似的葡萄,拈一颗喂到他唇边。
崔寻芳贴着她耳朵说话,“美人儿……要不咱这就离席,爷在后头云鸿客栈有间长期房,这就坐车去?”
他手掌贴在她腰,一点点朝上游走,柔儿咬住唇,按住他那只手,想一想,终是咬紧牙根迎上,勾住他脖子,嘴唇浅浅在他腮边啄了下,小声道:“崔爷,我头回来瞧戏,您准我瞧完这出,行不行?”
她说不上来,自己哪里来的勇气。若在从前,遇上这情形,就是没吓哭,定也羞愤的想死了,此刻她却头脑清明,甚至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抛了尊严,跟个才见了两回的男人交臂抱着,除了有点恶心,竟也出奇的平静。
崔寻芳手掌托在她臀上,用劲儿捏了捏,“好美人儿,爷疼你,你说什么是什么。”
柔儿勉强挤出个笑,“崔爷,我给您斟茶。”
崔寻芳依言松开手,叫她去提茶壶,柔儿捏住提梁,斟了满杯,一抬眼,瞥见适才那美人儿正跟赵晋说悄悄话,他们说什么?定然也像适才她跟崔寻芳般,没一句能见人的吧?
柔儿回手将茶递给崔寻芳,却不等他拿稳,就松了手。
一杯刚换上来的热茶一滴不漏的全泼到了男人身上。
幸而穿得厚,倒没烫着,崔寻芳给浇了满身湿,登时不悦地跳起来,“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语调有点恶狠狠的,跟适才调笑时完全两个调调。边说,边抖落着衣摆上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