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头回提及此事了,上回,他说“轻絮是怎么死的”,现在这一问,小小的差别,让她意识到,也许他已经全都知道了。
赵晋额上青筋直跳,指头捏紧,令她痛得半边身子低下去,“爷,奴婢不知您是何意,奴婢、奴婢只知,三姨娘是血崩而死,旁的,奴婢一概不知。”
赵晋扣着她肩膀,俯下身来,咬牙道:“是吗?那小桃收买邢牙婆、张二春一家,你不知情?劝诱尹留仙送礼去月牙胡同,吩咐玉钿那贱奴暗中做手脚的不是你?不见棺材不掉泪,爷就让你亲眼瞧着自己是怎么死的。”
他松开手,直起身来,冷声道:“把人带上来。”
二姨娘肩头一松,跟着火辣辣的疼起来。他气力颇大,适才这么攥住她肩膀,此刻肩头皮肉皆伤。
可她顾不得疼,她单膝跪在地上尚未爬起,就见福喜引着人,把她身边的小桃、玉钿等人都带了上来。
几个姑娘显然已经受过刑,这样寒凉的夜里,只着单薄的中衣,身上血迹斑斑,如今只是奄奄吊着口气。
“说吧。”福喜喝了声,那几个姑娘浑身都吓得抖起来。
玉钿先膝行爬过来,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都是二姨娘,是二姨娘吩咐奴婢做的,二姨娘要把奴婢嫁给花房管事婆子的酒鬼儿子,奴婢不愿,她以此要挟,命奴婢在人参皮毛盒子里下毒,奴婢不得已,奴婢不得已的啊,爷,饶命,饶了奴婢吧。”
“你、你血口喷人!”二姨娘浑身发颤,但仍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她哆哆嗦嗦指着玉钿,指着小桃,“你们、你们究竟是被谁收买,齐齐攀咬起我来?”
玉钿摇头哭道:“不是、不是,姨娘,奴婢没法子,只能招了,奴婢不敢骗爷,奴婢想活命啊!”她脸上青紫难辨,涕泪交流,“二姨娘的药,是从常来咱们家看诊的杨大夫手里拿的,爷若不信,爷若是……可以把杨大夫绑来,问问便知。当年、老太太病重,府里的事都是二姨娘管着的,她说杨大夫好,在众多大夫里,挑了他做咱们府里常顾的郎中……杨大夫感激她,替她做事,已有许多年了……”
她话音未落,赵晋就挥了挥袖子,那“杨大夫”此刻脸肿得可怖,被人拖拽上来,一见赵晋,就跪在地上大哭,“赵爷饶命,饶了小人,当年三姨娘之死,小人不知情,不知情啊!小人只是受了二姨娘的好处,她说要那无子草,小人就只得给,至于用到谁身上,小人一概、一概不知!赵爷,求您,小人一家以行医为生,若您告到官府,小人一家这辈子,就彻彻底底的完了,求您,求您留小人一条生路,求您了!”
他哀哭不止,还膝行上前想要抱住赵晋的腿。福喜眼疾手快,一脚把他踢到一边。
赵晋目光发沉,“云璧若,你还有什么话说?”
二姨娘指甲深深扣在掌心,用疼痛帮助自己保持清醒,她跪直身子,哽咽地道:“我、我为什么要害三姨娘?她比我迟入府,她年纪比我大,没我漂亮,没我贤惠,我嫉妒谁,也不会嫉妒她。爷,您纵着这些小人颠倒是非栽赃于我,是为了四姨娘,还是为了那外房?我没做过,没做过要怎么认?”
她不承认,声泪俱下说自己冤枉。
赵晋并不急,事情查了这么多年,今日就要水落石出,他瞧着二姨娘狡辩,就像在瞧笑话。
原来只知她喜欢扮贤惠,没想到,她手段这样高明,府里府外,竟没有她办不到的事使不动的人。
福喜提着小桃上前,推跪在二姨娘对面,“小桃,二姨娘贵人多忘事,你提醒提醒。”
小桃浑身打颤,不敢瞧二姨娘的眼睛,她垂头以额触地,哀声道:“二姨娘在各院都有眼线,伺候老太太那几年,她、她趁机掌握老太太库房钥匙,那些不起眼又值钱的东西,早早藏好……留待自己花用。各处打点、收买,暗地里大伙儿都知道,二姨娘为人大方,待下人最好。几个姨娘院里,甚至太太身边,都有二姨娘的人。那日栽赃四姨娘,命咸若馆的飞霞把药和咒符藏在盆景底下,后来二姨娘被提审锁了院子,又有事先得了吩咐的奴婢去把药也扔在大姨娘院子里。当初害三姨娘的时候,二姨娘就命紫鸢把无子草化成的药水浸在三姨娘的肚兜上,三姨娘受了毒害,血崩不止。紫鸢便在替她更衣之时将那证据毁了,所以爷查不着罪证,也找不见那凶手。紫鸢事后殉主,也不是自愿的,是二姨娘提前命人趁乱先将她勒死,然后挂在房梁上,假称是自缢。”
“你胡说,你胡说!你这贱婢,你为什么害我?你到底收了谁的好处,为什么害我?”适才小桃每说一句,二姨娘就嚷一声“胡说”,待到后来,她实在按捺不住,整个人跳起来,扑到小桃身上要撕了她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