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顺子哥您大老远过来,本就够辛苦……”
林顺伸手从她怀里夺过孩子,不容拒绝地道:“跟我客气什么,你现在的身子可不是你自己的,有个大病小灾的,孩子要跟着遭殃。是不是啊,安安?”
他把安安横抱在臂弯,柔儿也不好把手钻过去再把孩子抢回来,僵持了一会儿,实在没法子,柔儿不好意思地回了屋,却哪里睡得着?
林顺为了避嫌,一直没进屋里去,外头日头特别好,他去仓库搬了张藤条躺椅出来,铺了张软垫,把壮壮放在上面爬,自己坐在一边儿,将安安放在膝头轻轻摇晃着双腿,不一会儿安安就睡着了。
柔儿推开南窗,瞧见安安无比乖巧地伏在他腿上。他还轻抚着壮壮,细声给他讲着武松打老虎的故事,阳光洒在藤椅上面,细细碎碎透过藤条的空隙,落下一地金光。
柔儿眼前这个男人,好像一瞬就变成了赵晋。
也不知那个人,如今怎么样了。
两个孩子都睡了。
林顺抱着安安送到西边第一间炕上,替她盖了被,又去抱过了壮壮。
他轻手轻脚地出来,见院子里散落的柴火所剩无几,他抱了一摞木柴,怕吵着睡着的孩子,走去大门外,在巷子里把柴劈了。
又去井边挑了两桶水,一桶拎到厨房,一桶放在窗下备用。忙完这一切,他再没什么理由留下去,一回头,见柔儿走了出来。
她披了件家常旧袄,重新梳了头发,含笑道:“嫂子也快回来了,顺子哥别慌走,吃完晚饭再去。”
林顺想说不用,柔儿没等他回话,径直走去了厨房。
菜早就洗好了,适才孩子突然哭闹打断了她的活计,她把切好的鸡块丢进瓦罐,加水加料,放在泥炉上慢慢煮起来。
林顺话到唇边,硬生生吞下。他在院中立了会儿,终是垂头走进厨房,“我来舂米吧。”
柔儿也没跟他客气,两家人的关系早就超越了寻常亲戚,林氏把她当成亲妹妹一样疼,哥哥他们赚了钱要余留一大半给她,林家兄妹不仅不计较,还全力支持着。
她和林顺把话已说开,过去的一切就如昨日烟云,早就散了。
她自自在在的切着葱段,掀开瓦罐盖子,把葱丢进去。
那边林顺添水入锅,将舂好的米倒入水里。两人谁都没说话,各有分工,又默契又快地做好一餐饭。
柔儿把鸡汤温在炉上,和面赶了几根面条,回身道:“待会儿用鸡汤下个面,给壮壮吃。”
壮壮一岁多了,已经长出一排小牙,可以吃些软烂的东西。林顺点点头,“一会儿我来煮,先让小家伙们睡吧。”他怕孩子们醒来柔儿又要忙得顾不上吃饭。
在屋里摆了炕桌,两人对坐下来,忽然沉默。
林氏迟迟不归,那汤温在泥炉上,咕嘟咕嘟发出声响。
林顺瞥了眼窗口,犹记得上头落的那滴血痕。
那人受了伤,伤势应该还挺重。阿柔与他独自在屋中,不知说些什么。她会为他心疼落泪吧
孩子都有了,放下并没那么容易,阿柔说要还家来,以后再也不会嫁,是心里受伤太重,还是因为还念着他?
林顺心里发苦,垂头搅着碗里的汤,“等安安没事了,搬回镇上吧,家里都惦记你们,一家人在一起,彼此都安心。我在寻住处了,届时在铺子附近寻个院子,把我爹也从乡里接过来,他年纪大了,眼睛耳朵都不灵光,身边不能没人照料。”他在合理自己搬出铺子的动机。说是为了照顾父亲,不是怕她不方便为她考虑。
但柔儿岂会听不懂,她拨弄着碗里的鸡块,抿唇道:“店里有空屋,您把林叔接过去,住在铺子里多便宜。顺子哥,其实有件事我想了很久,没敢跟哥哥他们说,也没人能替我拿个主意,我想问问你的意思。要是你也觉得可行,我心里就有底气了。”
林顺道:“你尽管说就是,若是需要保密的事,你放心,我用性命担保不会将此事说出去。”
柔儿噗嗤一声笑出来,“哪有那么严重?”
林顺瞧见她笑,那张粉脸越发光亮明艳,他一时瞧痴了,几乎沦陷在她湖波荡漾的眼底。
柔儿清了清嗓子,不动声色移开视线,“我是想,不回铺子里了。欹县民风淳朴,邻里都很热情,我在这里住这段时日,觉得很平静,很舒服。镇上虽有你们,可我总不能,一辈子靠着娘家人?前几天跟邻居郭大娘聊天儿,她说她认识一个婆子的闺女要出嫁,男方给了三十两银子置办嫁衣,可是县里挑来挑去总没价格合适花样也可心的,我大致问了问,觉得自己差不多能接这个活儿,您瞧我镇日无事,闲着也是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