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算法也令柔儿有点无话可说。闹到最后,真要这么难看么?
她默了会儿才开口,“既然萧姐姐想好了,那就这么办吧。铺子交了三年租,您接着在这儿干,大伙儿也不用去旁处找您了,挺好。那这钱我收着,待会儿我和我娘过来,把那批料子搬走。萧姐姐,虽说咱们不合伙做买卖了,但您将来若是有难处……”
“我有什么难处?阿柔,你好好顾着自己吧,别替wǒ • cāo心了,我有姑子有婆婆,你不用总是这样,用怜悯的眼神瞧着我,让我觉得自己好像一无是处,是个没人要的蠢蛋。”萧氏别过头,抹了把眼睛,“你连孩子都被你男人抢去了,唯一能靠的,就只有镇上的铺子了吧?我自然没你有本事,没你聪明,没你那些能耐,我只是个本分的女人,跟你不一样,咱俩根本不一样。”
萧氏说完这句,就站起身,掀开帘子进了后堂。
她那几个学徒一直在旁大气都不敢喘,两个东家要分家,这气氛这样剑拔弩张的,他们都不知怎么是好。
柔儿怔了好一会儿,她没明白萧氏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合伙就不合伙了,至于把话说得这么难听?萧氏刚才里里外外的意思,好像说她不安分、不守妇道?
柔儿撑着桌角站起来,望着桌上那袋钱怔了许久。
萧氏在后堂捂住脸,扑在床上哭得很伤心。她也不想的,陈柔是个好人,过去俩人在一起做买卖,每一天都很开心。
但最近,她真的很累,怕陈柔有了更好的就不回来了,怕自己被丢下。她甚至希望陈柔镇上的买卖黄了吹了才好,她一边为自己生出这样的心思而愧疚,一边又怪罪陈柔不再和她一条心了。
且最近县里有些传言,也令她开始对陈柔有意见。
陈柔的丈夫根本不是外出做买卖去了,有人看见,某天清晨有辆非常华丽的马车驶到陈家巷口,里头坐着的男人,抱走了陈柔的孩子。
大家都在传,说陈柔是因为做错了事被大户人家休回来的。至于做错了什么,自然是不规矩了!
她原本就在疑惑为什么陈柔一个乡下女人,见识过那么多好料子,能说出浙州那么多东西的来历。现如今她什么都懂了,婆婆说,如果她继续和陈柔牵扯在一块儿,名声就跟着坏了。
她名声本就坏透了。丧门星,克夫,命硬。她背负着沉重的、烙到皮肤里的枷锁,一直以来真是太累了,她不想再多背负一重,她想安安稳稳的,寻个舒服的角落,过完这一辈子。
只能对不起阿柔了,她只能这样做。
陈柔离开了绣坊。
对面的康如虹一直目送她远去。适才萧氏有几声嚷得很大声,康如虹六识本就过人,自然听见了。
她睨着柔儿的背影,觉得这女人也挺可怜的。不过镇上如今都在传,说她过去有些事不太光彩,康如虹下意识就担心,会不会跟赵晋有关。
浙州金燕角赵宅里,赵晋正在瞧镜子。
脸上的淤伤淡了些,但仍有个明显的印。
林顺那下打得很重,常年做力气活的人,力量大的惊人。他牙齿没给打松脱,已算幸运。可是挨了这下,成效不算大,除了听了几句软话,没带来任何实际好处,他不由觉得有点亏。
“爷,爷!”福喜的声音从外传过来,赵晋咳了声,把菱花镜倒扣过来扔到桌上,然后站起身,踱步到书案后。
“爷,康大爷跟康姑娘来了,说给爷送点山货。”
赵晋蹙了蹙眉,摆弄着桌上的笔,半晌方道:“罢了,请进来喝杯茶。”
毕竟康家人是救过他的,以后也还要来往,他的货常年东西南北的走,也得有这样的人替他押送。
康如虹心不在焉地坐在花厅椅上,今儿她央她哥哥带自己过来,其实藏了些小心思,她固然想见见赵晋,不过比起那个,有些事她更想弄清。
赵晋缓步而来。穿身月色袍子,蓝绸镶边,腰上银带嵌蓝宝石。他穿颜色浅淡的衣裳,瞧来多了些文雅的气质,说话声音也温和,坐在上首让茶,“康公子是才从北边回来的吧?”
康如松道:“正是,跟北疆人换了些山货,特地送过来给官人尝尝,马上也要过年了,顺便来给官人磕个头道声吉祥。”
他说的客气,自然不会真磕头,他们跟赵晋有往来,赵晋帮他们养着康家堡的人,帮他们打通一些官场上的关系,他们对赵晋也有用,替他走南闯北护送东西,替他摆平沿途各处的土匪。
赵晋道“客气了”,闲话了几句,康如虹方挤了句话进来,“如今在欹县的生意也还好,多亏您照应,欹县虽说小,不过耍刀枪的人不少,我爹还寻了几个同道中人,没事儿就一块儿切磋。就是我无聊了些,原来还能瞧瞧对面绣坊的热闹,如今可冷清了,绣坊里头那个陈掌柜被挤兑走了,她也是可怜,最近镇上都在传,说她名节上头有些……不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