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晋做的都是独家买卖,旁人学不来也抢不走,他站得比人高,眼界也开阔,又有京城的关系,做生意上头,他的的确确是个好手。外人想求他点拨几句,怕是都没这个机会。
柔儿思路被他引着走,丝毫没发觉,他已经离得这样近了。
赵晋鼻端嗅着一抹馨香,淡淡的。也不是香,是种奇异的,非常诱人的味道。他嗓子发涩,喉中咕哝了一声,好在这一声只惊动了他自己。
他抬手轻轻的,在她鬓边拂了下。柔儿诧异地望过来,他摊开手,将空荡荡的掌心给她瞧,“沾了东西……”他说,轻轻一吹,把本就瞧不见的“东西”吹得更瞧不见了。
赵晋近在咫尺,他温热的呼吸仿佛都能令她直接感知。他抑住想要拥住她,亲吻的欲望,抬眼深深凝着她,用发紧又醇厚的嗓音道:“陈掌柜……”
“要是你愿意,等我回来,咱们谈谈?”
“我有些话,想好好跟你说。”
“怎么样?”说说话,说什么?
除了安安,还有什么能说的吗?
他眼眸中一点点漫上来的情愫和热涌,在黑暗中并不分明,她只觉得眼前这人越发模糊得令她看不清。
她越发觉得,自己并不了解他。就像他也并不了解她一样。
柔儿默了片刻,垂下头苦涩一笑,“赵爷想说什么,不若就现在吧。等您回来时,多半在家过年节,不大方便。”
赵晋坐回位置,靠在车壁上撩起帘幕,侧着脸的上勾了抹情绪复杂的笑。
他想说的,不能醒着听。
连他这个要倾诉的人,也不能是清醒的。
也许需要有壶酒,彼此对饮,喝个半醉,也就容易了。
“也没什么。”他笑说,“想告诉你,赵家大门随时为你敞开着,你想见安安,尽管去。”
在她开口前,他又道:“其实不必拘泥什么关系,什么礼,我这样的人,有什么好讲究的?大家都是生意人,就不讲高门大户那套了。再有……”
他顿了顿,转回头认真瞧着她,“想跟陈掌柜说声对不住,过往的一切,叫你担惊受怕,没一日安稳,没给你过什么好日子,害你差点一尸两命,说真的,午夜梦回,我想到这些,挺后怕的。”
柔儿攥紧了身上斗篷毛绒绒的滚边,赵晋这几句剖白有点吓着她了。
赵晋压低声线,让自己的声音听来更显沉稳真诚,他双手交握放在膝上,垂眸道:“我常常想到那天晚上,也是这么一个风雪天。我一个人骑马狂奔在不见人影的街上,听着马蹄声一声一声的响,耳旁是冰凉的风一道一道的刮。我身上伤势没好,骑着马,用力太过,腿上那个伤,一直在淌血。可奇怪的是,当时我竟一点也觉不出冷,也觉不出疼。我这个人,一向过惯了好日子,别说这么重的伤势,连割破个手指头,也能叫家里头上下大惊小怪围着转的。我都习惯了,凡事只管自己高不高兴,乐不乐意。可我推开那扇门,看见你的衣角。那一瞬,很奇怪……我腿上流血的伤没有疼,疼的是这儿……”
他握住她的手,扣在自己心口处,“这里,隐隐的,撕扯着,像要碎掉一样。你知道吗,这种感受对我来说,特别陌生。我当时心慌气短,几步路,走得好生艰难。我怕啊,怕来迟了,怕你已经受到不可挽回的伤害……”
他将她的手捏得很紧,紧紧的贴在自己心上。“我不是想你为难,或是哄骗你什么。时至如今,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们之间,并不全是交易。我怕以后时日长了,我忘了说,你也不想听了。我不求什么,没有任何目的,所以你不必担心,也不必为此有什么负担。可能是我憋闷太久,身边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所以格外的,想让你知道。也只是想让你知道而已。”
他握着她手腕的那只手,缓缓松开。
柔儿缩身靠在车壁上,拉远和他之间的距离。她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些话,如今再说曾有旧情,能改变什么?
即便他是真的用过心,即便他是真的疼她的,又能如何?她心里的屏障已经坚不可摧,她那些泛滥的感情早已收归,好好藏在尘封的角落。她不会容许自己再来一次,失控不能自主的生活。
她牵唇笑了下,说:“谢谢。”
赵晋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挑了挑眉头,接着窗帘透过的微光看见女人面容沉静,不见一丝波澜。
他酝酿的用心剖白,在她面前,一点不曾起效。
他再三翻看一秒之前的回忆,确信她只说了两个字“谢谢”。
“谢谢你用过心。”
“谢谢你也对我有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