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她抹了把眼睛,抬起头来,陈柔身后,坐着个男人。那天在船上时,她没瞧见赵晋,只听说那船是赵爷派过来接他们的,前几日她失踪,是赵爷叫人救下了她,今儿又是赵爷出面替她找着了程郁。灯下,那男人眉色冷峻,侧着脸,并没朝他们这边看。
她心里升起一抹奇怪的酸楚感。陈姐姐年纪比她大,生得没她美,为什么会有这么有钱有势还年轻俊俏的男人帮她待她好?
为什么命运这样不公平,她生活的环境,就只能遇见孔哲这样的穷书生,程郁已经是她认识的人里最有出息的人了。
程郁挤上前来,跟柔儿拱了拱手,探头瞧着里头,堆笑道:“是、是赵爷吗?多赖您费心,一路护持秀秀,还未当面跟您致谢。”
他拽了拽秀秀的袖子,“承蒙您费心关照,我跟秀秀给您行个礼磕个头吧,能遇着您,是天大的福气。”
他拖着秀秀的手就要拉着她跪下。秀秀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程郁,磕头?至于吗?
赵晋偏头看过来,嘴角笑容带了许嘲弄,“不必了,我还有话,要跟陈掌柜说,你们忙你们的。”不软不硬地下了逐客令。
程郁连连笑道:“那就不扰了,不知来日赵爷可肯赏光,来寒舍喝杯喜酒……”他还待再说,被秀秀用力掐了一把,转过头来,秀秀窘得脸通红,强行把他拖走了。
柔儿目送他们走远,回过身来,赵晋不知何时到了她身畔,伸臂阖上门,手掌撑在她身后的门板上,“闲事管完了,也该瞧瞧我这个好心人了吧?旁人谢不谢我不重要,最要紧是你……”他指尖滑下来,轻轻点在她心口上,“想怎么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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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郁四处张扬,说自己有睿王府上宾赵文藻的路子,倒真给他混了个大户人家的西席先生之位。他这些日子,正在着手操办娶秀秀为平妻的大事小情,想把好事定在个较近的日子,趁机好好巩固巩固与赵晋的关系。
只是没想到赵晋没等他,柔儿二月二十六准时上路,赵晋跟她一块儿走,同行的还有孔哲。陆晨因要避祸,暂时留在京城赵宅,需得过个半载才回浙州。
江上风大,孔哲独自立在船尾,眼望着京城巍峨的城门越来越远。
柔儿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许是惆怅,许是悔恨,许是不舍,但人这一辈子,总要经历这么一遭,受过苦受过伤,才会知道什么对自己是最重要的。她没上前去劝,她自己有些事也还没想通,实在分不出精力去操心别人的感情问题。
安安很兴奋,一直闹着要去瞧江水,不肯休息。柔儿抱着她,指着过往的船给她瞧。赵晋走下楼梯,瞧着娘儿俩的背影,嘴角就不自觉地勾了抹笑。
这就是他要的。团圆和美又宁静有序的生活。
他在兴安侯府的事上确实损失不小,不过他觉得尚可以接受。能换来眼前的一切,不可不说是很值得的。
他朝金凤比了个手势,悄声上前,将抱着孩子的女人圈在怀里。
“等船靠岸,晚上去街市上逛逛?”
她有点不自在,但没挣开,安安回过头,捧着父亲的脸笑得很开怀,嘴里嚷着要爹爹抱。赵晋亲了亲孩子的小脸,又俯身在柔儿腮边蹭了下。
她脸一红,蹙眉捶他的肩膀,回过头见适才还站在船尾的孔哲不见了,她不由松了口气。
第一个停靠的码头在允江城。
距京城近,也很繁华。
夜晚灯火如昼,行人摩肩接踵,车马行得缓慢,赵晋索性牵着柔儿的手跳下车。
夜游坊市,在一起那两年是不曾有过的。他带她出去,多是去花楼画舫找乐子,她伴在一边儿,耳中听着丝竹调笑,男人女人放浪形骸,没眼瞧。
此刻他们只是一对最平凡的男女,并肩走在挤满行人的街上,袖子里的手被他紧紧握着,他不时侧过头来,凑在她耳畔低语。
灯色温柔了他侧脸的轮廓,他此时垂眸说话,含笑温柔的样子,会让人不由自主地去想象,他该是个多温柔深情的男人。
眼前的一切都像假的,透着几许不真实。灯火摇摇曳曳,像她此时落不到地的心情。
街边的店子里,赵晋手握一支钗,轻柔别在她发间,堂倌捧着镜子,柔儿抬头,看见镜中自己染了粉霞的脸。
赵晋点头说:“好看,都要了。”
柔儿回眸去看,柜台上摆着十来个敞开盖子的锦盒,里头盛着璎珞发饰手镯佩玉,她摆手道:“别要了赵爷,我用不着,您别破费。”
原只是说要陪他来买东西的,买来买去,怎么又成了送她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