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晋似乎没打算把事情说给陆晨二人知道,寒暄了数句,外头来人请赵晋前去主持宴席,几人便站起身朝前堂而去。
陆旻落后一步,跟陆晨打了个眼色,二人落后一步,陆旻低声道:“难道霍骞这回来浙州,是为了赵晋?亏得你我还热心为二人引荐,原来人家早就是有联系的。霍骞年岁不大,倒是个识时务的,我那件事几番托大嫂与他提,他就是不肯给个准话,到了赵晋面前,倒客气规矩得很。”陆旻脸色不大好,他家虽和赵晋亲近,奈何自家闺女几番因赵晋的女儿而受辱,如今更定了一门鸡肋般的亲事,提起郭家他便烦恼,提起赵家他心里更是不舒服。
陆晨宽慰他道:“赵大哥门路广,认识的人的多,他原就是从京城回来的,识得霍家人一点也不稀奇。况且,这件事关系到霍骞提到的那位贵人,既是不愉快的事,自然不好与咱们提及。哥哥莫要多思多想,雪宁跟郭家小子的婚事已是板上钉钉,改不了的,郭家与赵家乃是一体,婚配郭家,便如婚配赵家,您放心,您的事,找机会我会跟赵大哥细说的,他但凡能帮得上,必然不会推脱。您放心好了。”
陆旻喃喃道:“闺女我都舍出来了,还有什么能反悔的余地?”
陆晨拍拍哥哥的肩膀,与他齐步踱进了厅中。
这样的日子,陆家男人们都上门了,女眷更是要亲自参与安安的及笈礼。陆二夫人心里难免有些不舒服,前两回的不愉快让她对赵家格外抵触,奈何自家丈夫三令五申命她要和当地的大户搞好关系,她没法子,再怎么不痛快,也得拖着儿女来给人捧场。
说到底还是这世道太差,当官的人竟要瞧个生意人脸色,这是什么道理?
柔儿不知道陆二夫人存了一肚子的委屈,她热情地招呼着众人。
礼毕,长辈们在屋中摸牌说话,安安带着小辈姑娘们去了自己的院子。
今年生辰她收到了许多礼物,最名贵的是自家父亲送的一幅当世大儒亲笔画的雪雾图。今儿参宴的姑娘们都是读书人字的大家闺秀,听说有大师的丹青可供观赏,自然高兴地都跟着来看。
陆雪宁挽着郭怡的手,不大情愿近前。她站在窗边瞧着外头盛放的玉兰花,心里沉沉的想着自己的事。
自从上回宴后,她和郭忻就闹了别扭。
郭忻不承认自己喜欢过赵安安。可她左思右想,直觉自己定是被他骗了。
他的生活中,许多处都有赵平安的影子。
如果一开始她对郭忻是百般思量过后的心悦,此刻那份喜欢里就多掺杂了一种叫做不甘的情绪。
她想过这辈子再也不要理会赵平安和郭忻,可她不能。她身为gāo • guān之女,却要强迫自己来给个商贾之女凑趣。
郭怡劝她道:“雪宁,你来都来了,进去跟安安说句话吧,刚才她请你吃茶,还问你要不要一块儿来瞧画,我看她态度是挺好的,她没介意那天你错怪她的事,要不趁着今日大家都开心,把误会解开吧,我知道你不是故意冤枉她的。”
陆雪宁正要说话,忽见前头庭院里走来一个熟悉的人影。
黑衣长剑,速度很快,只一闪,便消失在墙垣之外。
那一瞬,陆雪宁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
那是她爹的影卫,如果不是她遇到极危险的事是不会贸然出来的。
可若不是他……那份清冷的气质,颀长隽秀的影子,不是他是谁?陆雪宁对他印象很深,初次见面,她甚至被他过分俊美的侧脸而惊住了。直到他转过头来,让她发现了他左脸上的那条深长的疤痕,——她被吓得尖叫起来,同时也极为深刻地把他记在了心里。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赵平安的院子里?
影卫岂是能随意现身的,莫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吗?前堂热闹非凡,觥筹交错间,福盈垂首走进来,在赵晋身侧耳语了几句。
赵晋笑容不变,只眼底的笑意凝了凝,将手中杯盏捏的稍紧,低声吩咐,“先将人拿住,别惊动了宾客们。”
福盈点头称“是”,快步退了出去。
这一小插曲十分平常,没引起太多人注意,倒是霍骞朝赵晋方向瞥了眼,赵晋抬起头来,目光与他对上,后者牵唇笑笑,举杯向“赵世叔”致意。
赵晋浅啜了一口杯中酒,心里有些烦闷。
片刻,福盈又走了进来,跟赵晋禀了句什么。
霍骞注意到赵晋的眉头凝起,连嘴角也噙了怒意。是发生了很大的事了么?什么事能让这位城府颇深的老狐狸当众撂了脸子……
赵晋站起身来,含笑与众人道声“失陪”,他从厅中退出来,薄唇紧抿满面寒霜,“人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