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武侯皮笑肉不笑地听着同僚们的奉承,心里早把这些人祖宗八代都骂了个遍,偏偏脸上还得强挤出个笑来,跟大伙儿奉承。
正说着话,霍骞被人拥簇着从侧旁走过。
“哎,那不是霍小侯爷吗?快快,侯爷替我们引荐引荐?”
大伙儿不是不知道当年京城传得沸沸扬扬那些传言,听说嘉武侯虎毒食子,纵容继妻要自己儿子的命。
这些话里多少揶揄嘲讽,嘉武侯只能假装听不出来。
霍骞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便站定了脚步,朝官员们行了礼,举步行过来,立在嘉武侯面前。
“父亲。”他规规矩矩的行礼,面容和煦,瞧不出半点怨怼的意思。
嘉武侯尴尬地“嗯”了声。这小子是故意的,别人不知道,他心里清楚的很。故意在人前做出这么个孝顺模样,而事实上,他这次取胜回京,嘉武侯却是最后得到消息的人。
“晚上侯爷得为小侯爷摆个得胜酒吧?大伙儿都想出席,不知侯爷愿不愿意请咱们一块儿去?”
大伙儿起着哄,出于真心或假意,拉近着父子俩的关系。
嘉武侯尚未说话,霍骞就朝大伙儿歉疚地行了个礼。
“抱歉,晚上还有些事,要和军中的兄弟们商议。”
他抬眼望向父亲,又道:“恰好在这儿遇到您,就提前跟您打声招呼,舅父说,外祖父身体不大好,尤其想念我,我打算暂且搬到外祖父家住一阵,就先不回家去了。东西在军营都是现成的,直接抬到张家就是。”
他顿了顿,又道:“过往给您和侯夫人添了不少麻烦,对不住,往后我会料理好自己的事,争取不给您添麻烦。”
他朝那群看客点点头,扶了扶腰上的佩刀,大步离开了。霍骞没有回嘉武侯府。他暂住在外家,约一个月后,朝廷封赏下来了。
嘉武侯散朝回到侯府,张氏亲捧茶水奉上来,嘉武侯凑在唇边没喝,不知想到什么,翻手将茶盏砸了。
张氏吓了一跳,碎瓷溅在脚边,难道他就不怕把她弄伤了?
“侯爷,您这是怎么了?”他们夫妇蛱蝶情深,从来没红过脸,便是她做了再过分的事,他源于对她的愧疚,也一定会原谅她,会纵容她。更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对她发脾气。
嘉武侯脸色铁青,捶着桌案道:“那狗崽子跟皇上说,要跟我分家。你知道今儿我在朝上被多少人瞧笑话吗?老子还没死,儿子就要分家,有这样的道理吗?”
他站起来,在屋里暴躁地踱着步子,“我早就跟你说,别赶尽杀绝,别得理不饶人。当年的事她娘有错,可她早就死了,人死如灯灭,便有天大的仇你也该放下了。他再不济也流了一半我的血,你便是不看他是你亲外甥,也瞧他与我是亲父子……”
张氏登时冷下脸来,“侯爷这是怪我?当年侯爷与我海誓山盟,说一定要娶我为妻,为了侯爷,我蹉跎了多少年?拒绝了多少高门贵勋的求娶,最终侯爷给了我什么?让我当填房,让我平白无故比那贱人矮了一截,我儿子才应该是您的嫡长子,才该是这个侯府承爵的人呢。霍骞那狗东西算什么?他那下贱娘算什么?我只是想拿回本该属于我和擎儿的东西,夫人和世子,本就该是我和擎儿!怎么,侯爷您是后悔了?您要是后悔,那好说,我带着擎儿回娘家去,您跟霍骞两个人父慈子孝好好过下半辈子吧。”
她说着就朝外走,背影孤瘦决绝,两个人这么多年来都不曾红过脸,今日惹得她这般,可见是当真恼了。
嘉武侯叹了一声,忙追上去,从后抱住爱妻,“晚月,你别闹,别闹了,你不知道我有多难,不知道我在外头受了多少闲气。我也是没法子,你说我该怎么办啊?我手上的兵权早就交出去了,我在皇上跟前,不过是个没了用的废人,可他不一样,他手里有兵,年富力强,怎么都比我在皇上跟前说得上话,怎么都比我受宠啊。别得罪他了,啊?别再想不开了,咱们认命吧,没法子,当年是我错了,是我错了。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们娘俩,我会用我一辈子来补偿你们的。咱们算了吧,啊?”
张氏泪如雨下,回身紧紧抱住夫郎,“郎君,咱们怎么这么命苦啊。为什么有那么多人瞧不得咱们好?我只是想跟您恩恩爱爱白头偕老,只是想堂堂正正陪在您身边,难道我错了吗?是我错了吗?”
嘉武侯劝服了张氏,夫妻俩决心不再跟霍骞对着干了。甚至嘉武侯率先低了头,在某日散朝后主动跟霍骞打了招呼。
“皇上赏的宅子比家里舒服?”
他语气生硬,凶巴巴带着点不甘心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