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柳戏水,翠鸟梳羽。
正是春光大好。
各州学子汇聚一堂,或坐或立,畅谈古今。
“……圣祖帝开疆辟土,收服蛮夷,何等意气风发。‘赤骨平乱世,贤主开盛朝’,真真妙哉,快哉!”
众学子纷纷鼓掌叫好,心潮澎湃。
其间有人感怀当下,接了诗,无不忧虑道,“‘不叹乐侯隐,惟愿天子临’,此景已不复见。而今真龙居,不可见,世间无乐侯,凡人空修愿。逝兮,追兮,可叹兮。”
好一句不复见,恍若被泼了盆冷水,学子个个趋于沉默。
叶弯弯剥着花生瞧热闹,吃得津津有味。
见众人安静下来,不解道,“莫胡为,他们刚说什么了,怎么没人接着讲?”
莫胡为心有戚戚,“他们说的是临启建朝盛况,先祖皇帝与安乐侯一文一武,携手平乱世。那是天下一统,君臣同心,百姓盼望帝王长寿的年代。可叹…今不如昔。”
他最后四个字,说的很轻,除了他自己,无人听到这句大逆不道的话。
但在场的学子,无一不是想到了这句话。
帝王年少,外戚专政。贪官酷吏遍地走,四海清平明复明。这才是如今的临启。
大堂静默许久,有人终是忍不住打破沉重的气氛。
“大家都别丧气。我听说灵州良田案,可牵出了不少贪官,砍头的砍头,流放的流放…”
“这事我也听说了,四品以下的,直接在灵州就地问斩,其他几个大官候押天牢,春闱过后,推出午门斩首!”
“春闱过后?难不成又是为了捞人,故意拖延的障眼法?”
“这次的监斩官,可是大理寺那位顾大人,怎会有假。”
叶弯弯一听,他们说的可不就是顾延之么。
这几日她忙着抓那小贼,为了抓贼,又得忙着认路,一直没得空去找顾延之。
现在从外人嘴里听到他的事,感觉特别新奇。
“传闻这位顾大人行事无忌,为官奸滑,是个狠角儿。不过他向来纵容贪官污吏横行,此次怎肯这般大刀阔斧?”
“兄台你只知其一。别忘了,这顾清宴还是辅国公府世袭罔替的顾公爷,那可是和忠勇伯府同出一脉。三王爷母家是忠勇伯府,这次灵州案牵连甚广,他从中得益不少。灵州良田案,想来醉翁之意…不在酒。”
说白了,贪官也好,清官也罢,都是那些大人物争权夺利的棋子。
而他们聚在帝都,亦是想成为其中一子,等着摆上棋盘。或为名利奔走,或为抱负静待良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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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帝都越发拥堵。
清风客栈这么偏僻的地儿,都被踏破了门槛。可见,找个落脚处多么不易。
人多了,食材消耗就大。厨子来找掌柜诉苦,该死的老鼠又偷吃米粮蔬菜了。
临河的确极易招虫鼠落窝,不少向掌柜借灭虫粉的住客也都抱怨过这个事。
掌柜狠狠心,请修门槛的工匠留了下来,扩了扩后厨,清空靠近人字号的两间食材库,重新修缮,改作住房。
莫胡为右边住的是叶弯弯,左边就是那两间食材库。因他好说话,白天大半时间又不在客栈,掌柜才放心让工匠敲敲打打赶工期。
叶弯弯起初觉得吵,时常出门溜达。
她去大理寺,守卫怎的也不让进。每每都说顾延之很忙,没时间搭理她。
扑了几次空,迷过几次路,叶弯弯的热情淡下来,懒得再跑了。
每日找找那小贼,其余时间多半是揣着瓜子,找工匠唠嗑。
慢慢地,竟也混熟了。
“小丫头,我瞧你这斧子,挺亮堂的,用的什么好料,给老头开开眼?”
“这是我爹山里捡的废铁,自个儿打的。你要瞧,拿去就是。”
叶弯弯解下斧头递过去,嘴皮一掀,瓜壳吐了老远。
斧子一入手,工匠便察觉到不寻常。
质感偏凉,虽是一般斧子的重量,但却又比一般的小巧。
…是玄铁!
“暴珍天物,暴殄天物啊。”
工匠连连摇头,忽而眼里发出光亮,“小丫头,你可知道这是在哪座山里捡到的?”
叶弯弯想也不想,张口就破灭了工匠赴闵州寻宝的火苗,“闵州的山,比你造过的房子都多。哪个还记得。”
工匠摸着斧子,颇为留恋,叶弯弯见了,趁机吐槽道,“老头,你的斧头都钝了,修个房子整个儿客栈跟着抖,早该换了。你看看我这个,称手,携带方便,你就按这个大小重新打一个呗。”
“它是我的老伙计,好使着哩。”
工匠不服气地怼了回去,暗地却对着锋刃坑洼的老斧叹气。
一楼整日砰砰作响,二楼也不消停。
听说有位叫石生的学子丢了贵重物品,把楼上翻了个儿。
还能不能让人备考了?
天字号的其他学子合起来声讨石生,问他是不是故意的,到底丢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