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绍珩把苏眉安置在内室,又用温水拧了毛巾替她擦脸。灯光下,苏眉睡得很安稳,两弯秀眉安宁舒展,脸颊上红晕渐淡,眉间的凝红在灯影中宛如一枚精心描就的花钿,叫人想起古老传说中逃不脱诅咒的深闺少女,一梦经年只等情人来唤。
他坐在床边,十指交握,活动了一下手腕,先在她额头上试了试,便不慌不忙地缓缓向下,堪堪罩在了苏眉胸口,她柔软如鸽腹的胸ru盈盈一握,心跳也静静的,纹丝不乱。他停了一阵,才轻轻一笑移开了手——指尖犹沿着她胸衣的轮廓描了半圈。
虞绍珩在房里房外“巡视”了一遍,找出包饼干用温水泡开喂给那猫,又给自己倒了杯水,一边喝一边踱了出来。
月明如水,云层的轮廓清晰可辨,他拖了张凉椅坐到廊下,街上的人声比墙角的虫鸣还淡,隔壁的收音机在唱咿咿呀呀的绍兴戏,“语融融情绵绵似梦非梦,神眯眯娇喘喘似醉非醉”——正是《红楼二尤》的轻媚戏码;屋子里躺着个醉梦深沉的女孩子,腿边贴着一只咪咪呜呜的小猫团……他忽然觉得好安静。
虞绍珩合上眼,把偎着他小猫拎到了膝上,“芋头比丸子好看吗?”
他抚着怀里嫩茸茸的小脑袋,便想起方才苏眉胸口的触感。
苏眉醒来时夜色已深,风动藤影,摇落一窗斑驳。她揉开眼睛,愣了一瞬,见映入眼帘的都是自家床帐——按着额角约略一想,便皱了眉,必是虞绍珩点的饮料有花样,她这就是喝醉了吧?想到这里,苏眉心上突地一跳,见身上的衣裳没有异样才放下心来。她瞥见门边的猫窝是空的,便轻唤了一声“芋头”,却没听到那小猫应声。
苏眉从房里出来,却见虞绍珩正闲闲倚在檐下的凉椅上,这人居然还没有走?
她故意轻咳一声,拖重了脚步,也没能惊动他。待苏眉走到近前,才瞧见原来他双眸微闭,气息平缓,竟是睡着了。且她那只小猫也阖着眼皮,一动不动地蜷在他怀里,看样子也是在做梦呢。那猫越是憨萌娇小,越衬出他的人高大清俊。一个大男人抱着只猫睡在院子里,苏眉一时好笑,一时又暗暗咬唇:他此前轻佻之极,几次三番地调戏她,这会儿却又这样君子。
月色如水,夜风拂梦,她不愿打破这安宁,却又不能不叫醒他,欲待开口,莫名地便是一阵赧然,只好叫了声“芋头”,伸手去推那小猫。不料,她才在那小猫的背脊上揉了一下,猫还没有动静,她的手却被人捉在了手里,唬得苏眉低呼了一声,那小猫受了惊,脖子上的铃铛叮叮一震,弓着背跳到了地下——她的人却躲闪不及,被虞绍珩带进了怀里。
苏眉慌忙推他,只听虞绍珩笑道:“别动,这椅子不结实,摔着你。”
苏眉怒道:“你快放开!这像什么样子?”
虞绍珩却低嘘了一声,“眉眉,小声点,三更半夜的,给邻居听见。”
此时夜阑人静,苏眉也不敢同他在院子里纠缠,气苦地瞥了他一眼,冷然道:“你能不能放尊重一点?你不要以为我不敢跟你翻脸,由着你胡闹。”
虞绍珩心中暗笑她“不打自招”,面上却是一片无辜,“我没有胡闹,谁叫你不声不响地走过来偷摸我?我可是受过训的。”说着,抓牢了她的腕子,道:
“我这人虽然大方,可也不能随便给人家占便宜。”
“我……”苏眉面孔涨红,“什么我偷……你,我是去拿我的猫。”
“好,你说是拿猫,那就是吧。”虞绍珩“善解人意”地觑着她,温存一笑,“我不追究了,好不好?反正我对你,吃亏也是心甘情愿的。”
苏眉领教过这人颠倒黑白的本事,告诫自己不要同他作无谓的口舌之争,冷着脸道:
“你放开我,下流。”
虞绍珩却仍是笑得不愠不火,“我不跟你计较,你也不要跟我计较了,我们好好说几句话。”
苏眉挣扎不开,又不能真同他“搏斗”,只好别过脸不去看他,“你说吧,说完快走。”
言罢,却不见虞绍珩开口;过了片刻,只听他轻叹了一声,过后,又叹了一声;苏眉横了他一眼:“你没话说就走吧。”
“眉眉……”虞绍珩惘然若失地唤了她一声,幽幽道:“我想了想,我想说的话,恐怕都你不爱听。”他语意落寞,如秋叶落湖,苏眉听得心弦一涩,又听他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