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有可能做过亏心事。”风逐的遭遇,让喻辰十分难过,感觉身心俱疲,她第一次像尊主那样,侧过身,也靠在连接茶几的扶手上,“在我们摊牌之前,他说过风逐这样什么都不记得也很好。”
杨无仇挑眉:“所以他宁愿风逐不认得他?”
喻辰点头。
“那岂不是连一同经历的过往也都没了?那他还非要风逐做甚?”魔尊大人觉得范烨的脑子八成有病。
“有些人就是这样,自己做了无法挽回的错事,却又不肯放手,正好对方什么都不记得了,他便心安理得重新开始,给自己编织一个永远不会醒来的美梦。”
“这样有什么意思?他以为他唱戏呢?”
喻辰扑哧笑了:“尊主真是……”
“我怎样?”杨无劫斜睨过去,以眼神警告她不准妄自评价。
谁料她竟然笑着说:“心地太光明坦荡了。”
杨无劫一愣。
喻辰继续说:“范烨这个人,明明执掌大权,却不敢走到台前来,始终对外声称体弱多病,将新雪山庄事务全交给他二弟范煜去管,以致外人提起新雪山庄,只知范煜,不知范烨。”
杨无劫听她又说回范烨,虽然很想知道她为何评价自己光明坦荡,也只好先按下,点头道:“此人器量狭小,成不了大事。”
他岂止是成不了大事,原著中没有提及范烨与风逐这一段故事,只说他为了个女子舍家业于不顾,他二弟范煜趁势将他架空,最后不光夺了庄主之位,还要了范烨的命。
“所以啊,一个男人,连做事业都藏头露尾的,于私情上,又如何能做到真诚平等、光明坦荡?”喻辰目光看向窗外,“我当时犹豫不决,未能一口答应,就是因为担心风逐回去后……”
杨无劫从没在她脸上看见过如此忧虑的神情,此前她无论面对什么,好像都能想出办法解决——不,也不是,她会为了他的反噬忧虑。
这么一想,她现在又哪是为风逐忧虑?若非为了解除反噬之患,喻辰早就一口回绝范烨,何须如此坐困愁城?
“那就不答应。”尊主大人突然开口。
喻辰一愣:“啊?”
“药方我们本来就已有了眉目,灵药慢慢再找就是,芸香草你都拿得到,还怕找不到别的?”
“可是有灵通阁和新雪山庄帮忙,进度会快很多。”
喻辰刚才已经回忆起来,原著中杨无仇就是从灵通阁拿到的药方,如果不跟他们合作,光等着姜乘继续翻那些不靠谱的前人笔记,不是舍近求远吗?
“他们再快,拿不到东海珠也是枉然。”杨无劫道,“而且,项越刚刚来报,说绝冥谷秘境这三五年间就要开启,等我拿到欧阳桀的传承,也许就能永绝后患……”
喻辰让这话吓得一秒坐直:“万一不能呢?万一加重反噬呢?”
杨无劫听她声音都有些尖了,玩笑道:“怎么?你是认定了我不是欧阳桀的儿子?”
喻辰与他对视,看见他眼中的不以为然,心里突然有些难过,他好好一个杨家小少爷,就因为性情高傲,不虚伪矫饰,就被天下人认定是魔尊欧阳桀的儿子,历尽磨难、生生入魔。
就算这样,他也还会为了她对风逐的担心,而放弃捷径,宁可冒一点险去拿欧阳桀的传承——论心地高贵,杨无仇范烨等人,真是给尊主提鞋都不配。
“我就是觉得,您这么光明坦荡,怎么可能是欧阳桀那种骗人家女弟子给他生完孩子、然后才告诉人家他是魔尊的人的儿子呢?”
杨无劫:“……”
“反倒是杨家人,欧阳桀回去大开杀戒时,他们就算没有反抗之力,要杀一个襁褓之中的婴儿,也易如反掌吧?可他们明明抱着欧阳桀的儿子,愣是信守对朋友的承诺,好好保护了他,让他活了下来。尊主不觉得,杨家人才像是您的血脉亲人吗?”
“你少给我戴高帽!”杨无劫觉得她越说越离谱了,“什么光明坦荡?我这明明是恶行昭彰!”
“那您会像欧阳桀那样骗人吗?还是会像范烨一样,不管对方意愿,只要自己得到就好?”喻辰问这话本是为了尽量劝阻尊主,可谓说者无意,然而到杨无劫耳中,却难免听者有心。
两年前喻辰撂下那句视他如父如兄的话,杨无劫在最初的恼羞成怒过去之后,很快就将那份不合时宜的情愫定义为误会——他本就是误以为喻辰对自己一往情深在先,因而才触动心肠,对她生出怜惜爱护之意的。
既然她对自己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一场误会,那么他一个大男人,也没什么好纠缠不放的。
杨无劫自问这两年多来严守分际,言谈举止绝无任何不妥之处,当下便冷冷道:“你说的这些,和光明坦荡没关系,只看要不要脸罢了。”他盯着喻辰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要脸,所以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