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子阑抿抿唇,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应声。
“你要生气就打我吧。”莫子阑的身体激烈地颤着。
是痛得,不是紧张。傅清能够明确地分辨出来。
“你也会痛。”傅清嘲道,“还以为都麻木了。”
莫子阑不说话,全身是血,也站不起来,只是往前爬了几步,扯了一把竹椅。
竹子在魔息的侵袭下变得干涸,在地上划过,发出刺耳的尖锐声音,刺激着人的耳膜。
莫子阑道:“用剑鞘不会解气的……师尊不若用竹椅。”
“你在做什么?”傅清冷声道。
被打的人,竟然在给他这个打人的人出主意。
“师尊解解气吧……”莫子阑的声音像是在咸水里浸润过,又苦又涩,带着深切的悲怆,“都是我的错。”
“你错在哪?”
莫子阑不说话了。
又是这样。一口气吊在心口上不去下不来,郁积成了恶意。
他来时没看,估计现在寒川境里那朵双生花,都该掉秃了。傅清恶狠狠地想。
被莫子阑拖过来的竹椅就在手边,傅清猛地将它举起,朝地上猛地砸去。那椅子本就被魔息侵蚀得脆了,被他这么一砸,顿时碎成小块,碎片迸溅。
一片狼藉中,傅清再次喝问:“你错在哪!”
莫子阑随着椅子落地的声音,身子发颤了一下。他终于道:“我不该乱跑,不该杀肖逢逢。”
傅清一言不发,身上的气势冷的像是经年的冰雕。眼前的景象看不真切,他随手从桌子上抄了个玉杯,没留手地砸在莫子阑额角。
少年的额角渗出血来,傅清微微皱眉,他自己却像没察觉到一样,只愣愣地抬头看向傅清,张了张嘴,声音瘀滞在喉头,吐不出来。
像一尾快要干死的鱼。
一阵清冷的香气骤然近了,傅清从肩上环过,抱住莫子阑,指尖狠狠地箍住了他的肩膀。
“你怕什么……说几句话罢了,你怕什么!”
莫子阑的思绪忽然断了线,短暂的呆滞后,他猛地将傅清推开,喘着气道:“你不要过来。”
傅清冷眼看他。
他总觉得,莫子阑很倔强,如果与他硬碰硬,最后怕是会两败俱伤。
却没想到小孩胆小得让人发指。
倒不如逼一逼,还能倒出几句话。
何况……有话不说,莫子阑的态度实在奇怪。
莫子阑隔着魔瘴与他对视,沾了血污的面庞半隐半现。眼中红光乍闪,泛着令人望而生畏的暗芒。
莫子阑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又吐出:“你再过来我会杀了你。”
“你敢。”傅清下意识拧眉,只觉可笑。可笑过了又是不解,“为什么?我得罪你了?”
“你没有!”莫子阑垂下了头,沾了血污,凝结成缕的头发干结地粘在他侧脸上,随着他的动作脱落下来,耷拉在头前。
他拼命后退,直到脊背顶上了竹坞的墙壁,压到伤口倒吸一口凉气,才晓得要停下来。
他惨笑一声:“我不敢……就算你防着我,鄙视我,恨不得我从来没有出现过,我也不敢杀你。一想到要杀你,我就恨得几乎想要把自己给凌迟了。你不也……看准了我不敢……”
他也想凶一点。他在这个人面前,一直患得患失,总觉得这一切只是场诱人沉沦的美梦。这种滋味难过极了。他也不想这样。
可他控制不了。这个师尊和从前太不同了。他会亲近自己,会在害羞时装作冷脸,比前世要好太多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