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子阑搂着他,温热的灵力流入,为他治疗。像是在哄着小孩子般轻声道:“师尊先等等,裹好伤再回去,不然会很疼。”
傅清仍旧只是哭。他哭的时候没有一点声音,只有泪水不断地往下流,就那样安静地崩溃着。
莫子阑不敢多耽搁,喂他吃下疗伤的丹药,又给他腰间的伤口撒上药粉。其间一直啄着他的眼角,不断吻去他的泪滴。
又咸又涩,原来师尊身上也有如此苦的地方。莫子阑心中一涩,拦腰抱起傅清,将脑袋在他的头上蹭了蹭,而后点地而起,顺着印象中的禁制,出了潜龙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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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万象宗的宗主死了,死在归一宗傅清仙尊手中。
谢迟的死讯不胫而走,几乎只在一夜间,就被修真界各个宗门知悉。
正在有人怀疑消息的真实性时,归一宗宗主秦乐风,放出了三生镜中的一些景象,正是谢迟如何在进入寒川境时被肖逢逢撞见,又是用诡异的招数将肖逢逢虐杀致死。而后秦乐风出面,坐实了谢迟已死的讯息。
只是更多的,诸如谢迟为何会去寒川境,那诡异的招式又是从何而来,便丝毫没有提及。
毕竟他们只是想洗清莫子阑的名声,而非将归一宗的密辛尽数倒给不怀好意的修者。
有了秦乐风的印证,消息传得极快。过了几天,连有些凡人都知道,堂堂天下第一大宗门的宗主,因为杀了归一宗的一个弟子,而被归一宗追杀至死。和洲肖氏更是因此与万象宗决裂。
各宗与东万象有仇的,便瞅准了这个时候,以各种借口朝东万象宗提出交涉。
叶明虽然被放了回去,却没有谢迟那样周旋于各宗之间的能力,又苦于宗内蛰伏的旁支势力反扑,一时间左支右绌,被别宗步步紧逼。
但东万象宗毕竟是个庞然大物,若想撼动,必定要伤筋动骨。
因而与东万象有仇怨的人,自然成了最好的“同盟者”。
傅清在寒川境中养伤,不问外物。寒川境外出了事,还是秦乐风传讯告诉他。
傅清读完传讯,垂着头。他自回来后头发就懒得束起,丝绸一样散在身侧,显得他面色更白皙,高洁的不似凡物。
“秦宗主说了什么?”莫子阑回来时,正看见傅清手里捏着一只灵蝶。
傅清将传讯灵蝶挥去,神色淡淡地抬头看他:“外面有很多人在闹?”
“也没有多少,哄了几次了,不乐意走。”莫子阑勉强勾了勾唇角,“师尊若想,我去杀几个,把他们赶走。”
“他们想干什么?”傅清像是没听见他的话,只是问。
莫子阑走过来,将药碗递给他,见傅清一口气喝了下去,才继续道:“想让师尊出山,对付东万象宗。”
傅清唇角有一点药渍,莫子阑轻轻揩去后,听见他轻轻道:“那便去啊。”
莫子阑的手紧了一下,久久没有出言。
傅清将他的手拍下,站起身来:“你陪我去。”
莫子阑再也忍不了,大声道:“那师尊的伤呢?你现在看不见东西,还想把自己累死吗?”
傅清看了他一眼,眼神无神。
他抿抿唇:“累死我?他们也配?”
莫子阑一时猜不透他的心思。以师尊的性子,憋闷了去杀几个人缓缓倒是正常。只是东万象宗如今就是一滩浑水,谁也不知道里面会产生多少变数。
“走了。”傅清道。
莫子阑没法再反对,想搀他一下,却被傅清挥开了。
傅清一言不发地往前走,莫子阑也就沉默地跟着他。仍是半步的距离,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好似又回到了从前。
今日是寒川境还算温和,只有点小风吹在脸上,很快又散了,发不出一丝声响。这种诡异的静谧,在出了寒川境后被尽数打碎。
寒川境有一段连着和洲,那些人甚至在寒川境外侧安营扎寨,见傅清出来了,便如同菜场一般热闹了起来。
甚至有人朝着傅清跪了下来:“东万象宗欺人太甚,仙尊既然动了手,还请好人做到底,铲除东万象宗毒瘤!”
“对!求仙尊帮扶!”
那些人口口声声说着求,心中却打着借刀shā • rén的念头。
傅清之前强行动用神识压制潜龙境的禁制,如今懒得动用神识,只从这些人的语气,便能听出心中的异数。
肮脏而龌龊。莫子阑往前几步,想挡在傅清面前,将这些与傅清隔得远些,却被傅清一挥袖拦住了。
傅清还站在原地,但他身上散发出来了缥缈的剑意,直逼得对面的人噤声不敢言语。
与威压不同,若是主人想,原本虚无的剑意,可在一瞬间取人的性命。
周遭沉寂下来,只是那些人还不是很服气,喘气声粗的像牛,无声地朝傅清抗议。
“我与谢迟是私仇。”
傅清微微敛目。他在潜龙境强压了寒气,如今遭了反噬,双眼无神,看起来还有些脆弱。
那些人见他这样,不自觉少了些畏惧。虽然刀就横在脖颈旁,但一次性杀了这么多名门正派的修士,就算是傅清也不好解释。更何况,他们之中不乏世家子弟。傅清想动他们,还要考虑考虑他们身后的人。
于是便有人大着胆子问:“那仙尊便是要置万千无辜修士于不顾吗?”
话音刚落,却听傅清身后传来一声冷冷的嗤笑。
“莫子阑。”傅清呵止他。
莫子阑叹了口气,似有不愿,小声嘟囔:“若非师尊尽心竭力清除魔物,这些人能不能活到现在还没定论。你不如问问他们,这些人里有多少见过魔物的?”
来的人中,许多都出自魔物鲜少的地方。莫子阑这话,像是一根针扎在他们心上。
却也扎在了傅清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