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响亮的碎裂声在慧妃身旁响起,飞溅出滚烫的茶水,尽数泼在她白皙的手背上。
慧妃吓得花容失色,被那茶水烫的手背通红也不敢说什么,流着泪磕头:“陛下息怒,陛下息怒,玉郎他不是那个意思,求陛下宽恕玉郎,臣妾恳求陛下,臣妾向陛下发誓,定会让爹娘好好教导玉郎,求陛下恕罪!”
慧妃心里十分恐惧,往日里苏玉郎在街上抢的那些人,都是寻常的贫民百姓,人家姑娘被玷污了,早寻不到好人家,苏家就干脆让苏玉郎把姑娘纳进门做妾,再给上一笔丰厚的聘礼做封口费,那些百姓自然不敢出去多说。
这年复一年都是这样过来,他偶尔也惹过一些官家小姐,可这偌大的京城,能越过苏尚书的人少之又少,有些官员为了和苏家拉近关系,还巴不得把女儿嫁给苏玉郎。
慧妃以为,这事永远不会被捅出来,可是她万万没想到,苏玉郎这一次惹上的居然是荣亲王,甚至还对其大放厥词!
慧妃两眼一抹黑,白皙的头磕出了一道血痕,她一点不敢停下,吓得耳朵打鸣。
刑嬷嬷是苏家的老奴,也瘫软在地,随着她主子一道求情:“陛下开恩啊陛下!小公子绝没有那个意思啊陛下!陛下开恩呐——”
皇帝面色阴沉的似要滴出水来,手死死的捏着椅子扶手,那用金铸成的扶手被他捏出了指印。
他倏地站起身,双手背在身后,冷冷开口:“福林。”
福林上前迈了一步,低眉顺眼:“陛下。”
“去传朕的圣旨,慧妃苏氏,嚣张跋扈,自命不凡,前有苛待公主,后有溺爱幼弟,即日开始,慧妃苏氏降为苏嫔,移居坤宁宫甘泉苑,七皇子暂交萧妃照顾,八公主交给太后。”皇上严词厉色。
慧妃如遭晴天霹雳,哀嚎一声扑在皇上脚旁:“陛下!陛下臣妾知错了!陛下!臣妾不能没有七皇子啊!七皇子是臣妾的亲生骨肉,没了七皇子,臣妾生不如死啊!”
慧妃磕头的力道毫无保留,额上的鲜血顺着脸庞留下,迷糊了她的视野。
皇帝丝毫没有动摇,居高临下对她说道:“你们苏家,教出了这么一个儿子,你这愚蠢妇人,溺爱苏玉郎,让他成了一个纨绔子弟,还敢在外拿你做靠山,朕倒要看看,你没了这个妃位,你拿什么给他靠!”
“七皇子年幼,若再让他留在你身边,岂不可能变成第二个苏玉郎!朕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在你未学好规矩之前,七皇子交给萧妃照顾,你也不必惦记了!”
“来人!将苏玉郎带下去,连夜把苏嫔送到坤宁宫。”
皇上龙袍一掀,大刀阔斧的离开了未央宫,将慧妃的哭诉尽数抛在脑后。
齐言冷漠的看了一眼苏嫔,转身跟着皇帝走出了未央宫。
福林没过片刻就又转了回来,站在苏嫔身侧道:“苏嫔娘娘,陛下命奴才看顾着娘娘搬出未央宫。娘娘请——”
苏嫔,一夜之间,她丢了妃位,丢了封号,丢了儿子,都是因为那个苏玉郎!
苏嫔捏住胸口,一股难言的戾气染上她的双眸。
刑嬷嬷揽着她劝:“娘娘莫急,陛下定是一时气愤,况且、况且陛下没有要降罪老爷的意思啊,只要有老爷,娘娘早晚会重回妃位的,娘娘要宽心呐。”刑嬷嬷附在她耳旁,悄声说道。
福林见她坐在地上不起,耐着性子走了上去,“苏嫔娘娘,请吧——”
苏嫔不冷不热的瞥了他一眼,按着刑嬷嬷的手臂站了起来,血液顺着削尖的下颚滴落在地上。
福林道:“太医已经往甘泉苑去了,娘娘移驾吧。”
殿外漆黑一片,本该伺候她出门的轿撵消失的无影无踪。
妃位以下,在宫内是不可随意乘坐轿撵的,除非有陛下的恩准。
苏嫔走在去坤宁宫的路上,地上的石子咯的她脚心疼痛不已。
脚下越疼,心里的恨意越重。
她望着天上的一轮弯月,指尖嵌入掌心。
…
…
尚书府
苏夫人站在府门前的匾额下,平日里优雅端庄的面孔如今却被焦急占满。
瞧见她放出去的下人跑回来,她急急忙忙的走了上去,问:“找到少爷了吗?”
那小厮喘着粗气道:“回、回夫人,小的去少爷平时经常去的地方都找过了,可是都没有人啊!”
“跟着他出去的那些人都没找到?”苏夫人瞪大眼睛问道。
“都没有。”
苏夫人眼色迷离,身子往后退了退,腿一软便跌在了身后嬷嬷的怀中。
嬷嬷大骇,“夫人您怎么了!夫人您别害怕,少爷吉人天相,定不会出事的!”
苏夫人滑落在地,眼中的泪水顷刻间落了下来,“玉郎啊,你去哪儿了!怎么还不回来,是要急死娘啊!”苏夫人捶着胸口,气得一阵猛咳。
平日里苏玉郎也有彻夜不归的情况,大都是泡在秦楼楚馆之中。
可是她把京城的所有红楼都找了一遍,都没寻到苏玉郎的人,往日他彻夜不归,也是会派人回府报平安的,今天怎么就不见人了呢!
苏夫人正哭着,一辆马车急匆匆的从街角驶了过来。
苏丙和苏博远相继从车上走下,二人今日下朝后便去赴了一个同僚的约,半个时辰前才被苏夫人派去的人喊了回来,听说儿子弟弟到现在还不见人影,二人脸色都十分难看。
苏夫人瞧见了苏丙和苏博远,像是看见了主心骨,连忙跑了过去,抓着苏丙的衣袖哭道:“老爷!玉郎都这个时辰了,还不见人影,妾身派出去好几拨人寻找,都、都没有结果啊!”
苏博远上前扶住苏夫人,“娘,你先别担心,这京城里没有不识得弟弟的,应该没有人敢对弟弟出手,兴许他只是在哪个秦楼楚馆里喝醉了,才没派人回来报信。”
“不是的!娘每一家都找过了,都说今日没见过他。”苏夫人抓着苏博远的手哭,“而且他领出去的那些个人也都不见了踪影。博远,你说、你说玉郎是不是出事了!”
苏丙面色阴沉,狠狠踢了一脚石阶,怒骂了声:“逆子!”
苏夫人不乐意了,哭声也停了下来,“老爷!您怎么能说玉郎的不是呢!他平日里夜不归宿,都会给我带消息的,今天这个时辰还没回来,一定是出事了!”
苏丙指着她气急败坏,“都是你这个妇人,平日里宠他惯他,你说说他给我惹了多少的麻烦!你看看他院子里的那些女人,还未婚配就有这么多妾室,你张罗他什么婚事,这京城哪个贵女要嫁给他!”
“玉郎哪里不好了!”苏夫人扯着嗓子反驳,“玉郎生的俊美,又聪明懂事,怎么没有贵女愿意嫁。哪个男子不三妻四妾,况且,他后院那些人都只是通房,男人娶妻之前有通房怎么不对!老爷娶我之前不也有吗!”
苏丙指着她气得说不出话,“你你你……你分明是强词夺理!”
苏博远皱着眉打断了夫妻俩的争执,“爹娘,你们二人先别吵了,现在玉郎还不知是不是出于危险之中,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找到玉郎!”
苏丙脸上的怒气敛了下去,眸间也划过一丝担忧。
即便他平日里骂苏玉郎不知上进,可他这个小儿子,他是打心眼儿里疼着,要不也不会给他处理了这么长时间的烂摊子,如今他生死不明,苏丙是既担心又生气。
苏博远轻叹了一声,“娘,您先别担心,儿子去找找平日里和玉郎玩的好的那几个公子,问问他们今日可有见过玉郎。”
苏夫人苦着脸点头,“那你快去吧!”
苏丙双手背后,对着站在府门前的管家道:“去把府上所有的侍卫都派出去,去市井一家家询问可有见过小少爷。”
管家颔首,“是,老奴这就去办。”
苏博远跨上下人牵来的马,拎起缰绳便要架出去,却发觉前方阴暗的街道口,出现了一个穿着黑色劲装的少年。
他眼神一厉,连忙下马,“来者何人!”
站在他身后的侍卫连忙拔刀挡在苏丙和苏夫人的面前。
黑衣少年不紧不慢从黑暗中现身,从腰间取出一块令牌。
令牌之上,刻着一个用墨色刻印,潇洒的“孤”字。
其实,就算齐言不掏出霍孤的令牌,苏博远也已经把他认了出来。
这个平日里跟在霍孤身边沉默寡言、又武功高强的少年,是霍孤最锋利的剑。
苏丙冷着脸让侍卫下去,对着齐言道:“齐统领这个时候莅临苏府,有何贵干?”
齐言从容不迫的把令牌收起,看着苏家三人说道:“看来,苏夫人还没问出苏玉郎的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