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宴秋和黑衣男在一团乌漆嘛黑中,也不太能辨别对方脸的位置,只能隐约怼着个方向大眼瞪小眼,适时有几只萤火飞进草丛里,些微点亮了眼前的视线。
对方脸上带着的黑色面具纹路精致复杂,跟她一贯见识的那种塑料劣质感很不一样,通身玉沉,闪着诡谲的光。
看样子就算是个干着shā • rén放火勾当的刺客,也是个家底不错的刺客。
面具下的一双眼睛幽暗深邃,像一团乱墨似的,盯着久了,仿佛拥有将人摄孽进去的能力。
让她觉得奇怪的是,对方看她的眼神非常复杂,是那种看着熟悉之人才会有的目光。
然而她在异世认识的善武男子统共加在一起不超过五个,依次对过去,没有一个人的眼睛像他这般,仿佛看破沧海万千,蕴含无数不为人知的往事,神秘而沉凉。
就在沈宴秋分心地想到她的脚是真的蹲不住了,对方半天不说话是不是想着如何杀她灭口之际,脖子旁的长剑缓缓移开了,对方低沉道:“你走吧。”
沈宴秋愣了愣,没想到对方会这么轻易就放过她,亏得她在短短几秒的时间里还准备了一大堆告饶的说辞。
不过她的那些话现下显然没了用武之地,但现在也不是计较这些细节的时候,面露诚恳地道了句“小兄弟,祝你好人好报,一生平安”,便麻溜地爬起身,准备滚蛋。
说麻溜但实际上绝对算不上麻溜,因为被人拽进草丛时毫无防备,最后她全程是以一种极度扭曲高难度的姿势蹲着,导致突然站起来腿脖子还抽筋了一下。
歪歪扭扭间只见硕大的草丛乱颤几下,附近的萤火都受到惊扰飞跑。
沈宴秋在地上摔了个跟头,爬起时又被路边石块绊得踉跄了两下,场面极度滑稽并让人生无可恋。
感受到身后黑衣人笔直的视线,灰溜溜地摸摸鼻尖,虽然知道日后不会再相见,但为了自身形象还是别扭地低低解释了一句:“方才跟你说过了,是真的腿麻。”
黑衣男在黑暗中眼睛似乎一下没眨,还认真地回了一句:“嗯,我知道,没取笑你。”
沈宴秋默了默,哪能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还会跟个刺客你来我往地客套说起话来。
礼貌地冲人鞠了一躬以谢不杀之恩,便环顾四周,准备朝原路折返回去。
没走两步,听到身后传来长剑卸力脱手后落地的声音,回头望去,只见黑衣人抱着左胳膊,身子歪斜地倚靠在树桩旁,气息微弱。
沈宴秋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最多就算是个迷信的人,因为她是真的非常相信做善事可以积累福报。
若不是古代没那个医术条件,她大概还是可以像现代那样每年都雷打不动地去献两次血,顺便死后捐个器官啥的……
所以她犹豫片刻,还是折回去了。
黑衣男注意到动静,半掀起眼皮睨了她一下,好似在说“你怎么还没走”。
沈宴秋佯装没看见,一手将人搀扶起,一手提起地上摔落的剑柄,扶他找了根更舒服的大树靠着。
将人在树下安顿好,因为地方比方才的草丛开阔,月光夹杂着萤火,光线明亮了不少。
沈宴秋看他抱着的右胳膊隐隐有血渗出指缝,思考片刻,表情有些沉重,问道:“你自己会包扎吗?”
黑衣男凝着她不言不语,沈宴秋就默认他是不会了。
心累了几秒,有些郁卒:“好吧,我也不会。不过你这血再这么放任流下去,我担心会休克。你自己决定,要不要我来帮你包扎试试。”
黑衣男没说话,只是移开了覆在伤口上的左手。
沈宴秋见他这样,应该是同意自己帮忙包扎。说实在心里还挺诧异,按理来说这种舔着刀剑生活的人防范心很重,很少会这般轻易把伤口暴露在人眼前的。
眼看着伤口处还在汩汩冒血,也就不再多想。
她从怀里掏了掏,摸出一瓶“金疮药”来。
正常来说,像她这种连菜刀、绣花针都不会碰一下的人是绝对没有机会用到金疮药的,更没有随身携带的必要。
奈何她有个读者,逢年过节都会给她送上十来罐,眼看这些药物在墙角堆灰恐怕都要过了保质期,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她发现这玩意儿掺水后涂抹可以明肌塑肤,简直就是爱美女孩的一大福音,接着便把它当做护肤品日日带在身边了。
沈宴秋打开瓶盖,不忍地看了眼他的伤口,道:“可能会有点疼。”
然后小心地将粉末撒了上去,因为看伤口跟碗口一样大,便非常大方地给人倒了半罐上去。
直到黑衣男看不下去,道了句“够了”,沈宴秋才意犹未尽收了手。
把瓶盖拧好,将对方和自己都从头到脚扫视了一下,却没有找到适合用来包扎的布带。
咬咬牙,决定效仿古装剧里那样从衣服上扯布条。揪住袖摆,临撕前还看了黑衣男一眼,当做是一项默哀仪式,难过地叹了句:“虽然我不缺钱,但我这身衣裳是真的很贵。”
末了狠下心,竭力一撕,连表情都有些变形。
“……”
嗯,很好,古装剧里都是骗人的。
沈宴秋看着纹丝不动的袖摆,有些尴尬。
轻咳一声,一本正经地来了句科普:“你看,这就是十个金元宝买来的衣裳,多结实。”
面具下的表情似乎有片刻崩盘,黑衣男执起一旁草地上的长剑,刀光剑影间,沈宴秋袖子处的衣摆已经断掉一截。
沈宴秋:“……”靠,下次开始前能不能先打个招呼,她都感觉自己手指都要被剁掉了!!
惊疑不定了两秒,还是认命地捡起布带给人包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