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璞离开了官晴渡口,到了远离北魏地界的西晋,四周的江湖味儿就重起来了。
一路上见多了三三两两背负兵刃的游侠儿,吴璞心里痒,便问贺浩泉,能否把封存在自己心窍之中的那柄天外仙剑取出来,背在背上。
贺浩泉便说道:“你能自己把它取出来的话,你就把它背上吧。”
吴璞顿时一脸生无所恋。
临近柑子岭,看着身边驿道上过往游侠,斗笠之下,少年稚嫩脸庞浮现一摸茫然。
原本以为亲眼见过了池州城外那么多高悬武夫首级,自己心中对青衫仗剑走江湖的那份遐想已经不复存在。
却不曾想到,今时今地,自己竟也如此憧憬想要成为他们中的一个。
不多时,已经能隐隐约约看到一座巨大城墙,不远处就有一处仅仅只是一座白布搭衬的茶坊。
眼前就是那座去过一次的西晋柑子岭,吴璞心中也不着急,便坐在了那茶坊一条长凳上。
无意中从临近几桌茶客交谈中,得知了两件北魏的大事。
说是那位白衣兵仙领导下,北边陆续开始撤离原本驻扎黄陵,恨剑,古根等大小二十余关的大半守将。又于凉州以南的丹阳山上大兴土木,开凿巨石。
还有一条则是说那北魏都城,昨日五更不到,有百来背负重要信件的北魏骑卒分散从北魏京城安阳,南下奔赴大陆南部大小二十六国,十六座dú • lì城邦。
吴璞心中了然,是北魏上下已经意识到北边天上那道口子的厉害了。数月前那具从凉州秘密运送到北魏都城狼妖尸首,说不得已经被那钦天监琢磨明白了。
忙活完附近几桌的生意,那卖茶老丈便提着茶壶拐到了吴璞那桌,一顿寒暄。
“公子爷是要去那柑子岭?”
“关内可有亲人?”
吴璞抿了口这市井土茶,笑道:“不曾有亲人住在柑子岭。”
“那便好!公子爷,你可不知道,之前那北魏挖通了白鹤堤,大河之水涌入柑子岭,那可叫一个生灵涂炭。”
“眼下城里基本家家户户披麻戴孝,皇帝爷还在城里办了场道场,那可叫一个凄惨。”那卖茶老丈一脸惆怅的说道。
吴璞笑了笑,心中却仿佛咯噔了一下。
——
结过了茶水钱,吴璞心事重重的离开了那间茶坊,抬头看着那城洞之上高悬匾额柑子岭三个大字,驻足不前在那座城墙下。
城墙上泥泞斑斑,依稀可见那场大水的来势汹汹。
穿过了城洞,一个个面容肃穆的守城士卒手持长枪注视着过往路人,进了柑子岭,一场法事刚刚结束,没能亲眼目睹那一家人哭的肝肠寸断。
听说是之前,出事家里的男人被大水冲着撞出了内伤,侥幸在那场大难以后幸存,却也在床上瘫到了现在。
逛过了集市,多是些做香火纸钱生意的摊贩,其中也有些卖布料绸缎的,但白色丧布明显最多。
到了晚上,吴璞住进了租赁的客栈房屋,刚想入睡,窗外却传来亮光。打开窗户,见是一盏盏孔明灯乘着夜势,三三两两攀上了高空,渐渐的越来越多,头顶一片灯火通明。
吴璞关上窗子,躺在床上,脑袋枕在胳膊上面,只感觉这一天过得稀里糊涂。
夜难寐,吴璞辗转反侧,到了后半夜才好不容易睡去。
次日清晨吴璞在酒楼大堂正吃着早饭,临近一桌的议论引起了他的注意。
“我不骗你们!我真的亲眼看到了!那个东西就在城西这块儿,黑糊糊一团,光看着就觉得渗得慌。”
“真的!刘氏祠堂里的那几个人你们还记得吗?北魏撤军后整座祠堂满门忠烈就被狗皇帝派人抓走了,那之后就没见过他们的人,我那天看到的一团黑影就很像祠堂里的那个年轻小伙计,好像是叫张邱的。”
“张邱?祠堂二当家弟子张道远的小儿子?”
吴璞不动声色嚼着一块大饼子,心中却一震。
早上刚睁眼时,他隐隐约约感觉到到床头站着个人。
等睁开眼睛抬头一看,床头等人高一团漆黑影子正低头注视着自己。
那人形黑影身上似是穿着身浅色衣衫,又好像是周身有无数双眼睛。
——
走在大街上,吴璞以心声与贺浩泉交流,“贺先生,怎么说?”
“我也觉着奇怪,你既已踏足修行,又兼具这座天下顶尖武夫体魄,寻常阴物,该当是绕着你走才是。哪里会有主动跑来找你的?”
“那你看?”吴璞问道。
“妖物与阴物不能一概而论,跟北边的那道口子应该扯不上关系,我看它根本不单单只是一个,而是成千上万的阴物齐聚一体。”
“按理说,人死则为灵,却又不是灵。因为生前种种遭遇的记忆,阴物只是能模模糊糊感觉这事发生过,灵体自身意识也是模糊不已,除非是身负冤孽,死后化作厉鬼,这般的阴物,才能称为有些气候。”
“可那么多的阴物聚在一起,是有多大的冤孽?”贺浩泉贼兮兮笑问吴璞。
吴璞叹了口气,便将那场造就生灵涂炭的大水来龙去脉都支支吾吾说了出来。
“其实你也不必太过于自责。战争免不了伤亡,你那义父是奔着统一这整座天下去的,这其中难免会有百姓死伤,但当下的这点死伤,相比日后统一的万世太平,是值得的。”贺浩泉说道,心中却起了一阵涟漪。
“我还没有想过那么远的事情,就是昨天刚进关看到这里的样子,心里有些后悔,觉得那场大水自己是有些想的少了。”吴璞苦兮兮道。
一路无话,吴璞很快走到了一间武神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