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十六部在被前朝纳入版图后就有了一个新的行政区划,被命名为定南郡。
定南郡郡治就在原南疆十六部的都城苗新,环抱着绵延起伏的山川,对外道路崎岖,沟通艰难,即使已经归顺大魏,多年来依旧循着自己的一套规章制度过活,就算郡守想在这里大展拳脚,不过几个月就会被惨淡的现实打击得得过且过。
事实上,由于这里地理位置dú • lì,朝廷也对他们阳奉阴违的自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派遣来的郡守混到了日子就收拾包袱走人,双方互相给点面子,勉强过得去就行。
更重要的是,朝廷对此监管不严,不仅因为地理位置特殊,还有——
梵行站在一个犄角旮旯里,一手拄着降魔杖,一手捻着佛珠,燕无纠表情凝重地站在他身旁,一双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前方,仔细看就能发现他的眼珠正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他们前面是两个各提着一条肉往家走的妇人,她们穿着利落的长裤,袖子挽到胳膊肘,毫不介意地将小臂袒露出来,正热切地交谈着。
“……我家那口子做事就是马虎,上次叫他割一斤鲜肉,别忘了再提点酱油回来,结果你猜怎么着,他居然给我买了一斤酱肉回来!整整一斤啊!好嘛齁咸的酱肉,我们一家子足足吃了半个多月,吃的嗓子都剌劈了!”
“可不是!”另一个妇人立刻接口,“这些男人都粗心愚鲁,干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我给闺女定的娃娃亲,那家男娃儿据说有把子力气肯干活,我上周去提亲,好家伙,愣头大一个饭碗,他吃空了三回!把他娘气的够呛。”
“哟,这么能吃?身体忒棒了。”
“嗨,也就那么回事,他光做庄稼活能做出个啥,还不是要我闺女在外头打拼养他。”妇人嘴上谦让着,脸上却显出了点得意的光。
“总之这些男人,个顶个的不经事,干活粗心大意,办事也办不利索,要是没了女人,不知道要怎么活。”
两人絮絮叨叨抱怨着远去了,燕无纠嘴巴傻乎乎地张着,这些话他每一句都听懂了,但是……但是为什么连在一起听起来就这么别扭啊!
一名着青色短褂书生打扮的年轻女子脚步匆匆地经过,随意一瞥瞥见了燕无纠,脸腾地一下红了,骤然顿住脚步,哆嗦了半天手指,憋出一句话:“行为鲁钝,有辱斯文!”
她说完这句话就脚下生风地跑了,一副生怕被逮住的样子。
梵行和燕无纠同时陷入了沉默。
燕无纠声音微弱且难以置信道:“她……她刚才说什么?”
梵行老老实实地重复:“她说你行为鲁钝,有辱斯文。”
燕无纠整张脸扭曲了一瞬间:“她……谁?”
梵行见他这反应,眼里闪过一丝茫然,随即恍然大悟:“啊,贫僧忘了跟你说,定南郡风俗殊异,此处女子当家,男子操持内务,可能与你之前的经验有点……冲突。”
燕无纠窒息了。
这是有点冲突吗?男嫁女娶,听起来哪里都不对劲好不好!
梵行叹口气:“比起十数年前,已经好很多了,朝廷派郡守来此处,教导男子进学习文,入府衙为小吏,好歹出卖儿子的事情是少了很多了,以前有不少人家,生了男孩就溺死……”
他说到这里,眉眼间有了点愁绪。
定南郡重女轻男的情况好了不少,可是楚魏治下呢?比起人口较少好管理的定南,幅员辽阔的楚魏王朝,至今还有杀溺女婴的陋习,便是官府补贴生了女孩的家庭,鼓励女孩进学做工,也难以遏制这种势头。
燕无纠没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少年人接受新事物的能力非同一般,消化完了这新奇的设定后,他也没觉得女主外男主内有什么不好,正探头探脑地去观察这个现在看起来哪哪都新鲜的地方。
听说那个暴君就是诞生在这里的,他也有过被命令着备嫁的时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