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许东若过得即混乱又混沌。那个自称她爸的男人一直在抱着她哭,边哭边嚎啕:“东若呀,我是你爸爸!”
他哭得很伤心,很难过,像是心脏上裂开了一道伤口。
撕心裂肺也不过如此。
他这种强烈的情绪,勾起了许东若心底深处依旧残留着的几分对儿时的模糊记忆。
姥爷每天早上都会去楼下小花园锻炼,她经常会跟着他一起去。回家后,吃姥姥和妈妈做好的早饭。吃完饭,爸爸骑着自行车送她去幼儿园。放学的时候是妈妈来幼儿园接她。
她已经记不清他们的模样了,但依旧能记得那种被捧在手心里疼爱的感觉。
亲情这种东西,看不到、摸不着,但却如韧弦,无论距离多远、时光多长,永远都不会断,轻轻一碰,便会引起共鸣。
不知不觉间,她也变得泪流满面。
他们两个人身边围着一圈领导们,他们不停地安慰那位许老师,他们一直在说:“许老师,孩子找到了是好事,是好事呀!”
过了好久之后,许澎才不哭了,松开了自己的女儿,用一种哭哑了的嗓音对她说道:“我先给妈妈打个电话。”
言毕,他从兜里拿出来了一部手机。
许东若发现,他用的是苹果手机。因为家里穷,所以她到现在都没有手机,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她听别人说过,苹果手机很贵,一部要好几千。
再想想在场有这么多领导陪同,她很确定,她的爸爸一定很有钱。
她是不是可以让他带着爷爷去医院看病?
在许澎打电话的时候,那位身穿格子衫的小年轻来到了许东若身边,笑着对她说了句:“你跟你姐长得真像。”
许东若一怔:“我姐?”她隐隐约约地记得自己有个姐姐,可是她对她的印象一点也不深刻。
想起来姥姥姥爷和爸爸妈妈,她的脑海中总能蹦出来几个有关她们的画面,唯独想起姐姐没有这种反应。
小年轻回道:“她叫东如,比你大三岁,今年刚高考完,快上大学了。”
许东若的脑海里忽然出现了一副有关南城老火车站的画面,但这个画面却一闪而过,她什么都没捕捉到。不过这个画面却激起了她心头的某种不悦情绪,令她不由微蹙起了眉头,淡漠地回了句:“哦。”
小年轻继续说道:“对了,你还有个弟弟,比你小七岁,快上三年级了,特别淘气。”
弟弟是在她走丢之后出生的,所以她对这个弟弟一点印象都没有。
小年轻问道:“你知道他叫什么嘛?”
许东若摇头:“我怎么会知道?”
小年轻叹了口气:“他叫许若回,东若的若,回家的回。师傅和师母找你好多年了。”
许东若怔住了,眼眶再次开始泛酸。
若回。
东若,快回家。
小年轻道:“南城博物馆这个项目实在是太小了,师傅这种地位的人接这个项目绝对是大材小用,我们刚开始都不理解师傅为什么要接,现在我知道了,为了能够来南城找你,只要有一点希望他都不会放弃。”
许东若的心脏一颤,感到了几分心酸和动容。
这时,她爸将电话递到了她的面前,红着眼眶对她说道:“妈妈电话。”
许东若忽然有些不知所措,她已经离家太多年了,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跟自己的妈妈沟通。怔忪片刻,她才从爸爸的手里结果手机,缓缓举到了耳边,紧张又尴尬地对着电话说了句:“喂?”
下一秒,手机里便传来了夹杂着激动与难以置信地呜咽之声:“是东若么?是我的东若么?”
许东若吸了吸微微泛酸的鼻子:“恩,我是。”
女人开始在电话里不停地哭着重复一句话:“东若呀,我是妈妈,我的女儿呀,我是妈妈,你等着妈妈,我现在就去找你……”
后来又多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她的声音明显比妈妈苍老:“东若么?我是姥姥呀,你还记得我么?我是姥姥呀……”
她们哭了好久,许东若一直没说话,也没挂电话,安静又耐心地听着。后来,是她爸把电话拿走了。
爸爸劝妈妈和姥姥保重身体,不要再哭了,他还说,孩子马上就能回家了。
一番安抚后,他挂了电话。
许东若预感到了自己在不久的将来就要离别这座城市,离别王勇,离别爷爷,离别郑不凡。
她即将离别这里的一切。
这种感觉令她惶恐又害怕,她不想走,舍不得走,她也不能走。
爷爷生病了,她怎么能在这种时候走呢?郑不凡还没回来,她怎么能走呢?她不要和他们分开,这辈子都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