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枝头风随起,枯叶拂动落秋长,老树几许生荣盖瘦皮,
陈青山折断一枝枯木,丢入火堆里头,看着熊熊燃烧的焰火,开口道:“你小子就一定要去吗?”
秦枫搓了搓手掌,笑道:“若是他们能说一些道理,我想我很愿意做个无用之才,浑浑噩噩度日也无妨,至少不会再饿着肚子,想那会在南地时,我与老先生可是上树摸河,偷地瓜找野草,无所不用极其只为填饱肚子,还有很多很多……”
年轻人话语一开就停不下来,都是一些琐事,只是说得津津有味,好似那些事情就是顶天大的道理。
陈青山笑着听完,能想象得出来一个幼稚孩童吃的那些苦头,摆了摆手道:“所以你小子自知不可为而为之?”
秦枫低眉看向安然无事的公孙谨,低眉轻轻一笑道:“很多人,很多事情都没得去选择,可他们用命给了我选择,总不能怕事灰溜溜逃去,那样做来不对,我宁可一死,也不愿意老死床榻,一生籍籍无名,成为高悬楼墙上的饰品。”
年轻人神情变得有些恍惚,一路走来北上南下,那些遇见的人心中都记得清清楚楚,有龙野平原上那个不觉悔的独臂老人,有秦淼率领的八百老卒,有入京城来送行的三百老卒,有那勤政殿上玄武卫半数老卒,还有很多很多人……
他不敢去忘,也不能去忘,其实这些事发生得比预想中快了很多,也没有想到局势瞬息万变,原本是想北上昆仑山练武,就算用命去练,也要练出个天下一品大宗师,更想不到四国联合叩关大秦,举兵五十万大军覆压而来,
自己一路北上所见,皆有人往南,一时意气冲动也好,一时纨绔兴起也罢,当回头那一刻,无论如何都想去边关沙场看一看,要去握住秦刀告诉那群狼崽子,那个大秦公子的遗子还活着,还有力气握刀杀敌。
陈青山摇摇头,捻动一颗石子打水漂,石子远去数十米,泛动涟漪阵阵,意气两个字说来总是那样不可理喻,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着自己的理由,对错像是黑白相交,寻不出一个所以然,
老人长叹一口气背对年轻人缓缓说道:“你要拿起来的东西会很重,会压垮你的肩头,会将你的一切就裹挟到大势里头随波逐流,一旦你选了这条路,会很委屈的,一旦我们这些老头没了,你会被很多很多人欺负,他们会狠狠咬住你,直至把你咬死,将你拖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秦枫挑动眉头拍了拍屁股笑道:“小子最不怕的就是吃苦,吃过多些也就习惯了,小子孑然一身没有什么拔出萝卜带出泥,留有把柄给他们拿住,剩下这条命,他们若是想要给他们又无妨。”
年轻人怎会听不出老人的良苦用心,话出直白字字珠玑,江湖上只是武夫拼命,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庙堂上则是shā • rén不见血,最是风光,也最是暗淡,一旦自己南下入沙场,就会留下步入庙堂的隐患,会牵扯拉出更多藏在背后蛰伏的暗桩,那些退隐当初跟随在父亲的老人也会重新出仕争权夺利,大秦就会被裹挟动荡,从而引发内乱,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而这个万一是那个位置上的人,最不容许发生的事,
大秦劫后余生能保住国祚,已经是国运损耗殆尽,总的来说那个人更多的还是要延绵大秦国祚,这样做没有错,只是自己要去做的事也没有错,既然都没有错,那他做他的事,我走我的路,就算会把性命丢掉,也是最好。
陈青山实在不知道怎么劝动这个犟脾气的年轻人,又是捡起一块石头,砸入水中,一条大鱼被砸晕,用一根木枝穿过鱼身,架在火堆上烧烤,
秦枫见此瞬间两眼放光,口水都流下落到脚尖,老人投来嫌弃的目光,年轻人才后知后觉抹去口水笑道:“陈爷爷,要不让小子来弄?您老多抓几条鱼,小子手艺顶好,保准让您老尝出与那长安城里头的御香楼一般无二。”
老人吹胡子瞪眼护食道:“你小子想吃自己抓去,刚才不是还和老头说那些个大道理,讲得头头是道,怎的现在为一条鱼就要折腰了?”
秦枫吞了吞口水蔫气道:“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不是,那鱼在水里游得和顶尖高手一样,小子实在是抓不来,看您老这烤鱼的手艺实在是不敢苟同,像您这一顿乱烤,不如吃碳来得爽快,还省去麻烦。”
陈青山摆了摆手,没有一点生气的模样,反而是得意笑道:“就你小子还敢说教老头吃食这方面的东西,想当初为练拳走遍天下时,白衣陈青山不是以拳法闻名,而是以吃食闻名的,被江湖同道称为居食先生。”
老人笑意春风,如沐拂面,能在话语间透露自己的风光往事给后辈听,那是极好的,往常得摆着高手的架子,不与旁人亲近,很多话藏在心中没处去说,也是憋得慌,看着那群年轻人打打闹闹起的那些个名号,可是羡慕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