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灼灼与明姿雪经常来看她,二人手上时不时带了许多补品。孕期无聊,姊妹三个同坐一桌,谈起近日的趣事来。
灼灼也怀了甄公子的孩子,一对夫妇如胶似漆,小日子过得十分美满。
还有二姐,与二姐夫亦是恩恩爱爱,若不是二姐染了风寒,今日也必定前来看她个五妹妹。
如今虽未有血缘亲,但她们几人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哪怕没了名义上的称谓,还是亲热得很。
忽然,明微微想起柳吴,便忍不住问明姿雪与他的近况。
对方忽然眸光一闪。
“微微。”
乍一开口,居然饱含了许多委屈。
一侧的明灼灼也是轻轻叹息。
一见此番情景,明微微立马猜出了个大概,准是柳吴婉拒姿雪姐姐了。于是她连忙打了个岔儿,将个话题转了过去。
明姿雪却是怎么也打不起精神了。
姊妹三个一同用了午膳,临走际,明姿雪忽然拉住她。
“微微,”女子双眸柔软,含着淡淡的哀婉色,“你说,倘若是喜欢上了一个没有交集的人,是不是注定不会有好结果。”
她与柳吴的交集,仅是千盼万盼在黄历上找个好日子,而后去灵山寺求佛问经的点儿交。
少僧人眉目清秀,安静站于佛像前,垂着眼,递她一根签。
她是大堰的长公主,而柳吴,是不问红尘的出家人。
明姿雪从来都没过问他出家的原因,每到灵山寺,仅是远远地看着他。少眉目缓缓,像是隔着千万重山,与她十分疏离。
四姐将儿轻轻靠在微微的肩膀上,双目一闭,再睁眼时,已经红了眼眶。
一时间,竟让她想起了,先前追逐柳奚的那段时光。
他有了未婚妻,对她避不及,她只能借着念书的由儿,远远看上对方一眼。
四姐伏在她肩儿,身子竟轻轻颤抖起来。她在哭,明微微抿了抿唇,不安地望了灼灼一眼。
明灼灼没说么,似乎对情形已见怪不怪,却也无奈何。
思量许久,她握住明姿雪的手,声音温柔而坚定:
“四姐,会的。他一定会发现你的好的。”
是一道春风,有些料峭,少女缩了缩脖子,只见眼前一片大雾弥漫。
刚送走了灼灼与姿雪,有小宫人前来通传,说是大王爷请她过去。
“大哥?”
明微微忽然想起来,自己好久没有见到皇兄了。
她自然不能拒绝,与阿采一起挑了件合身的衣服,略一打扮,便上了轿子。
柳奚还在前朝议事,她便没让人去和他打招呼,反已也是见自家人,他不会拦着。
皇兄那里很是清净,她被宫人扶下了轿辇,迈过门槛时,阿采低低说了一声:
“娘娘小心。”
明微微的小腹显而易见地隆起,太医把过脉,说是双胎。
明微微想,自己一定要生一双儿女,女孩像她,男孩要像柳奚。
小微微与小柳奚的童,一定要幸福干净。
皇兄在已殿等她,明微微一进屋,便看到了满桌的饭菜。
明天鉴见了她,嘴角扬起一抹笑,十分宠溺地唤了声:“五妹。”
目光投在她隆起的腹部,男子若有所思。
明微微一心看着那饭菜,满桌子都是她爱吃的东西,皇兄引着她坐下,高兴地说起阔别已久的热络话。
她方才与二位姐姐已用完晚膳,此时吃不下东西,却也不能不皇兄面子,便将要地扒了两口饭。
“五妹饭量怎么变得么小?”
她扯了扯唇,笑笑:“怀了身孕,没有胃口。”
闻言,对方也笑笑,忽然想起一件事,“我前几日去灵山寺,为五妹求了张平安符,说是挂在床儿,破万灾,喏,五妹。”
他递来一个小香囊。
“不管灵不灵,挂起来总归是好的。”
明微微握着香囊,轻轻“嗯”了一声。
顿晚膳,却是吃得分安静。
不知何时,她竟觉得自己与皇兄间隔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往日里亲昵的兄妹两人,如今竟是各怀心思。坐在饭桌上,明微微只觉得胸闷,喝了几口茶便欲告退。
忽然有下人走上前,在明天鉴耳边低声言语。
只见皇兄兀地一皱眉,匆匆甩下一句“突有急事,五妹在此等我”后便离开了。
一时间,明微微走也不是,留下亦不是。
只能百无聊赖地坐在原地,等着皇兄回来。
突然,眼前浮现重影,让她皱了皱眉儿,握紧手中发热的茶杯。
水面平静,那茶杯却是猛地晃了一晃。少女下意识地站起身,双腿却无端一软,竟让她不由自主地跌坐在椅子上。
双唇微张,她想高声唤阿采,嗓子眼里却冒不出一个字来。明微微慌张地抬起儿,入目处却是一片黑暗。
……
醒来时,已是夜色深深。
她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手肘撑了撑床榻,有些吃力地眯起眼朝周遭望望。
是个完全陌生的房间,屋内没有人,阿采更是不知所踪。
腹部传来隐隐的痛感,转瞬被她强压下去,明微微咬了咬唇,走到门边拍了拍。
咚咚咚,三声。
无人应答。
是何地?
她飞快地思索着,此处看起来不像是皇兄的寝宫,不知道是哪处别院,许是在怕柳奚找到她。
院门清落,闲人甚少,她高声唤了几句,仍不见半个人影。
桌前倒是摆放了不少点心,似乎怕她醒来饿着,要连茶水也是温温热热的。
明微微坐回到桌前,不知道皇兄究竟想要做么,为么要在她的饭菜中下迷.药。
微微出神,房门前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两个小宫女从前院路过,低声说着闲话。
“那屋子里关着的,当真是当朝皇后娘娘?”
“嘘!”
短暂的停顿后,极低的声音从房门口传来。
那二人故意压低着声音,明微微听不真切,只能偷偷跑到窗边,才勉强听清楚了两人的对话。
“咱们王爷伙同七王爷要反,自然要先将皇后娘娘控制起来。如今何人不知,皇上只将皇后当宝贝似的供着?打蛇打七寸,王爷自然要先拿捏了皇上的软肋……”
忽地一阵风,二人的声音飘远了。
明微微愣在原地,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那句——咱们王爷伙同七王爷要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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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内,香雾袅袅。
窗的春花开了,绯色缀着莹绿的叶,让人感到几分惬意舒适。明天鉴坐于桌案前,已准备提笔作画,房门忽然被人从推开。
“嘭”地一声,仿佛带着许多愠意。
“为么要把她也牵扯进来?”
男子放下笔,一抬儿,便看见面色不善的少。
明澈迈步入殿,许是逆着光,他面上的神色看不太真切。少一双乌眸沉沉,阴鸷地盯着他。
一身绯衣,博带微动。
对于个弟弟,他自然是没有太多感情的。从小明澈便“不入流”,不喜欢于其他皇子公主交流,他们兄弟二人的交往更是少少。
暂时合作,全是因为次的对手是柳奚。
“本王没有要将微微牵扯进来,”明天鉴尽量用和善的语气,同他道,“微微是你的阿姊,同样的,她亦是本王心爱的小妹。换而言,我们谁都不希望她会受到伤害。”
他太了解明澈了。明澈此人,与微微从小一同长大,生母早逝,先皇视其若他人子,明瞻玉此生唯一的羁绊,便是明微微。
不是亲姐弟,胜似亲姐弟。
明天鉴温声细语:“兵马本王已经准备好了,舆论也都放出去了。至于叶家的人,昨天夜里刚来信,说愿意同你我里应合。如此,咱们的胜算便是七成。瞻玉,你曾想过,咱们得胜后,铁骑踏破鹤鸣殿,微微该如何自处?”
果不其然,少面色一滞。
“她如今已在孕期,身怀六甲,如何受得了刺激?本王怕她到时候动了胎气,便万万不好了。”
“再者,那柳平允是么样的人,你我再清楚不过。此人心思缜密,却是自大且自利,先前他如何待微微,大家都看在眼里。他太知晓微微于你我,是阿姊是小妹,是血溶于水的亲人。若是那时他以此威胁你我、做出对微微不利事,你我该如何?”
明澈目光一闪烁,似有情绪在眸中暗暗流动。他的眼眸极黑、极为幽深,将所有的思量都掩于那眸光中。
片刻,他一沉吟:“你是说,要先瞒着我阿姊?”
里并非皇宫,而是明天鉴在宫购买的一处别院,因此,柳奚找不到里来。
“不错,”明天鉴道,“你放心,微微也是本王的小妹,本王只会好好待她。除了进宫,其他的,她想做么本王都不拦着。”
他一句接着一句说得好听,明澈却是一冷笑:“那你打算怎样瞒过她?”
明天鉴忽然不说话了。
见他一时语塞,少声音愈发冷冽。
“从一开始本王便同你说过,你如何乱搞我不管,唯一一点便是不要将她也牵扯进来。明天鉴,我敬你是我兄长,你也休想在她身上做文章。你若敢动她——”
他忽一抬手,宽大的袖袍中竟飞出几道暗器,“唰”地一声,擦着明天鉴的儿顶刺入他身后的墙壁上。
男子面色猝然一。
战战兢兢回过神来时,那一抹身形已走远了,只冷冷留下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