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少年面色一顿,鸦青色的睫羽忽而颤了颤,夜色流转于他的眸瞳中,留下一片晦暗的影。
面前女子翘首以盼,眼眸清澈,纯净得让人不敢去肖想。
被她这般注视着,少年的嘴唇动了动,再出声时,却是模棱两可的一句话:
“她……很好看。”
在他心里,她一向很好看。
她美丽,她明艳,她如一朵盛开的莲,灿烂而干净。
就那般,在他心上盛开了这么多年。
似乎捕捉到了他言辞的闪烁,明微微凑上前,八卦的问道:“那便是……你有心仪的姑娘啦?”
她的晃晃,有喜欢的姑娘了。
明微微满目欢喜,迫不及待地追问:“她是哪家的姑娘?你可曾有表过心迹,怎么样?她愿不愿意进宫?”
明澈一沉吟。
半晌,才结结巴巴地道:“还、还没成呢。阿姊,你别打趣我了。”
怎么能算是打趣呢?
他虽叫她一声阿姊,但二人的年纪却是相仿,明微微不过大他方一岁,如今晃晃也快十六了,理应找一位姑娘陪伴身侧。
更何况,他还是当朝天子,大堰不可一日无后。
见他含糊不清,明微微有些着急。方欲上前,手腕却被柳奚轻轻一握。
转过头,柳奚正瞧着晃晃,目光清淡,却似是若有所思。
“瞻玉的事,他自己心中有数。微微,我有些不舒服,帮我取一下药。”
柳奚居然开始使唤起她了。
“书房里,最右边那个柜子,从上往下数第三个抽屉,最里面那个褐红色的小药瓶。”
明微微点点头,“噢”了一声。
从屋外取药回来时,柳奚正在与晃晃交谈,她刚好奇地走上前去,二人却止住了对话。
“在说些什么?”
明微微将药瓶放到柳奚手中,男人垂眸,倒出一颗圆滚滚的小药丸,就这热水吞咽了。
“没什么,一些不要紧的闲话罢了。”
柳奚轻声回道,不知是不是错觉,明微微感觉到晃晃的目光稍稍闪了闪。
眼中像是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却是转瞬即逝。
她来不及去捕捉。
晃晃在偏殿居住了一个晚上,第二日清晨便要离去了。他来得急,京城内政务缠身,也不得不匆匆离去。
临别时,微微与柳奚站在府邸门外,瞧着少年的面庞,万般不舍涌上心头。
“宫内波诡云谲,晃晃,你定要万般小心。”
除了知爻,在那偌大的皇宫内,他也再没有什么知心人了。
一时间,明微微不由得替他感伤起来,一双清澈的眸中也氤氲了些雾气。冷风穿过大门,女子身形一瑟缩,看得少年有些心疼,忍不住道:
“阿姊,就送到这里罢,我要上马车了。”
此去京城,道阻且长。
皇位之上,更是如履薄冰。
似乎瞧出了她眼中的担忧之色,身侧的男子伸了伸手,将她单薄的身形拢入怀中。柳奚的怀抱宽大而温暖,不过一阵,那暖流便游走在明微微的四肢百骸。
明澈看他一眼,“莫忘了你说的,照顾好我阿姊。”
柳奚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清风扑打在男子面上,吹得他双袖纷飞,袖上两只白鹤亦随之翩翩起舞。见了他坚定的眸光,少年终于放下心来。再度回望门前玉立的少女一眼,微风带动她轻扬的裙裾,她安静地站在男人身侧,笑容缓缓,如一朵将要绽放的红莲。
只是他再不能在她身侧停留,再去窥看那明媚的春艳。
似乎下了什么决定,明澈终于转过身形。他已不再是当初那个青涩、稚嫩的少年,等待他的,是漫漫无尽的征途。
以及注定一个人渡过的、无边的漆黑的夜。
皇宫长夜如漏,一点一滴,他细细数着天明。
柳奚的目光亦是定在那一抹如松似竹的身形上。
一瞬间,又让他回想起昨晚、二人背着微微说的那些话来。
不识庐山真面目,微微不明白明澈的心思,柳奚又怎能不懂。柳奚拿微微当宝贝,明澈亦是。那一晚,少年终于开口唤了他一声“兄长”,那轻幽幽的两个字,落在明澈嘴边,却是力均千斤。
柳奚抬眸,有些讶异。
这一声兄长,是发自肺腑的称唤。少年要他好生照顾微微,照顾他这世上仅存的,唯一的亲人。
这一声,是期盼,亦是央求。
马车自打清晨便停在府邸外,少年迎着马车走去,暖阳落在他的双肩上,为他的身形镀上了一层金灿灿的光。
他已经长大了,从少年,变成了一位男子。
一位顶天立地的,须得撑起整个大堰的男子。
他是大堰的帝王,是他们的君主,是那九九八十一阶玉阶之上,不可直视的存在。柳奚看着他离去的身形,忽然有些恍惚。
好似昨日几人还在尚学府,自己刚从对方手中接过考卷,看着少年认真严谨的文字,露出欣慰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