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微微没有揭穿他。
见她不再追问,小艾逃也似地匆忙回到了屋内。之前明微微便让人给他收拾了一间屋子出来,又差长安去集市上给他买了几件合身的衣裳。
“夫人,这……”
阿采面上尽是疑色,走上前,向自家主子望去。明微微瞧着那房门掩上了,良久,才回过神来。
“给那孩子打盆热水,好好洗洗罢。”
虽是疑惑,阿采却也不敢违她,旋即吩咐下去了。
这热水还未烧开呢,便听到院外传来一阵喧闹声,明微微被阿采扶着,循声走出正院,一下子便看到站在府邸门前的三人。
一对生得人高马大的夫妻,领着一个五六岁大的、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孩子。
见了明微微,那对夫妻立马开始闹:
“你就是柳家夫人罢?你瞅瞅,你家孩子把我家孩子打成什么样了?门牙都打掉了!还有这鼻子、这耳朵!你们今天要是不给我一个说法,我们今日——”
正说着,那人左右看了看,直接坐在大道正中央,“我们今日就赖这儿不走了!”
来来往往,都是匆匆而过的行人,见府邸门前这般热闹,也颇为好奇地驻足,问起这件事端来。
人多口杂,传着传着,竟成了柳府家大业大,仗势欺人。
阿采忍不住了,走上前欲与那牛大婶质询,可对方言语粗鄙,哪能听进去你话中的理儿?
眼看着这件事愈演愈烈,终于,从人群尾端挤出来一个同样狼狈不堪的少年来。
见了小艾,那牛二胖就开始哇哇大哭。
他哭得昏天黑地,周围人见了都是一愣。牛大婶叉着腰:“对!就是那小子,揍了我家二胖!”
明微微把小艾牵过来:“是你打了牛二胖?”
小艾一双眼怯生生的,似乎意识到自己惹了大.麻烦,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又是一番好说歹说,明微微让人去拿了些银子,这才终于用钱消灾。一路走回正院,小艾全程低着头,不敢看她。
明微微自然明白,他是为何与牛二胖打架。
那小孩虽然生得壮实,可小艾却是从小在泥地里摸爬滚打的,没有什么别的本事,就只有打架稍稍在行。少年一路跟在明微微身后,见其停在房门口,他终于轻轻唤了一声:
“姐姐。”
他知道错了。
他知道给柳家惹麻烦了。
明微微走进屋,他也跟着走进屋,脚步极轻,似乎在怕惹恼了她。
姐姐不要赶走他。
明微微走到桌子前,低头于抽屉中翻找了一阵儿,还未来得及开口呢,小攘月忽然跑进去,拉住了小艾的手。
小姑娘一双手软乎乎的,小艾垂下眼眸,只见对方一下子跑到他的身前,矮了他半个头,抬起一张干净白皙的小脸儿。
攘月眼眸清澈,拉着他的手,奶声奶气地问他:
“哥哥,二胖有没有打你,你疼不疼?”
“攘月给你呼呼。”
小艾一下子晃了神。
下一刻,明微微已从抽屉中翻找出药粉,示意他去靠在床榻上。小艾有些难为情,红着脸,低低说了声:“一些小伤,不用上药的。”
他还没有那么矜贵。
女子强拉着他躺下,末了,又看他的衣裳破了,欲喊长安再去给其买几件衣裳。
他是为了攘月打架,这是在报恩。
这是个有情有义的孩子,明微微下决心要好好待他。
正吩咐着,柳奚从外面回来了。仆人起身相迎,明微微便将方才所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同他说了一遍。
柳奚转过头,看了小艾一眼,后者忽然缩了缩脖子,不知道为什么,微微隐隐觉得,小艾那孩子有些害怕柳奚。
许是他生来便有一副清冷的性子。
柳奚居然提出,要亲自带那群孩子上街买衣裳。
虽然江南比京城清闲许多,但柳奚平日里还是有事要忙。如今有了父亲陪着,沾星攘月自然欢喜雀跃。
四个人往集市上走,一路上只听着攘月一人叽叽喳喳。她像一只雀儿,在三个男人身前来回扑腾,柳奚面色未动,却是稍稍侧耳,听着这小丫头的话。
“爹!我要这个~”
小攘月贯会撒娇,也让全府上下,对她宠爱有加。
沾星攘月都是蜜糖罐子里长大的小孩儿,小艾却不同了,面对集市上那琳琅满目的物什,他有几分无所适从,只悄悄跟在三人身后,听他们言语。
忽然,他们在转角处看见一群人。
各人手上执着“武器”:石头、锅铲、扫帚、枝条,如今正气势汹汹地瞪着他们。
为首的那个几人认得,便是上午来柳家找茬的牛二胖。
“牛二胖,你又要做甚!”
小攘月迈步上前,声音清亮,底音却还是奶声奶气的,“你怎么还叫人呢?”
牛二胖睨了她身侧的小艾一眼,“只准你叫人,不准我喊人了?!”
他身后的那群小孩,是这一带的“小恶霸”,爹娘放养着不管,任由他们在街上乱跑。
昨天他被柳小艾打掉了两颗大门牙,这笔账,他今日定要好好算回来!
显然,牛二胖压根儿没将一旁的柳奚放在眼里。
一声令下,几个小孩已张牙舞爪地朝他们跑去,小艾上前吼了一声,那几个人似乎被他吓住,步子一顿,竟捡起地上的石头作势要砸他们。
小攘月有些慌张:“爹,哥,咱们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