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下着蒙蒙细雨,天气已经逐渐入秋了。
“小二,来人把本小姐的马牵好。”
“诶!客官请稍等,小的马上就来啰。”
秋玉儿朝着这家路边的乡野村店里头喊了一声,便将那把由江南才子画的大红凤凰、杭州老匠人刀削的紫骨竹合制而成的西湖老字号油纸伞收起,随后就站在原地——店口的草棚下避雨。
而店里也很快有回声,一个成熟老练的声音应了秋玉儿的话,随即就有一阵脚步声向秋玉儿走来。
趁着店小二来牵马的这段时间,秋玉儿手上握着油纸伞,同时用眼睛去打量这家路边的村店,不一会,便皱起眉头来。并非是秋玉儿觉得自己矫情,而是她觉得这家路边村店,格局实在不好。
通往店内的路上没有精心打磨过的青石砖,而是黄土淤泥地,而且天刚好下过小雨,别人践踏过的淤泥地,更为显得泥泞滋积。店内客人的素质似乎也不怎么好,仅仅是站在门外,就能听见里头激烈的劝酒声,其中粗鄙的话语便是令秋玉儿一个堂堂大小姐,敬而远之。
可惜没得办法,天上下着细雨,不好赶路,秋玉儿也就寻思着,在这里吃一顿饭,歇息一会便再动身,正好自己也饿了。
“哟,看客官衣着打扮,还是位大小姐呀,诶,客官里面请,小的这就去牵马。”
很快,店小二肩上挂着一块用过许久的脏抹布,闻声寻来,见了秋玉儿的模样打扮,心中窃喜买卖上门了,于是腰弯的比寻常接客的时候更低,主动上前牵住马绳,躬身哈腰,好不谦虚。
“把本小姐的马给我喂一喂,要用上好的草料,再打些清水,不能含糊,知道了吗?”
秋玉儿见店小二身姿谦卑,于是大小姐性子又犯了起来,挥起手中油纸伞,对着店小二指手画脚一番。
店小二终究是个生意人,听了秋玉儿这般话,弓腰与秋玉儿说道:“大小姐说得是,小的这就给大小姐的马喂上草料,安排妥当,还请大小姐到小店内坐上一坐,小的伺候马完,稍后便来。”
“好,本小姐就去店内等着。”秋玉儿被店小二这么一吹捧,马上就变得飘飘然起来,心情渐佳,逐渐没了刚刚的烦心,于是脚下生风,也不顾那黏人脏污的湿黄泥,快步向店里走去,但还是不放心自己的马匹,走了一段距离后,又回过头来,再次嘱咐店小二,说道,“一定要细心照看本小姐的马匹,不能让它饿着了,渴着了,或是累着了,明白了吗?”
秋玉儿刚想再说本小姐行走江湖可全靠这匹马了,但却没说,止住嘴来,是怕店小二轻视了自己,于是便在明白了吗就结束了,点到为止。
店小二是一个精灵的人,接待了的客人,没有数万,也有千人,其中也不乏遇见过性子刁钻古怪的人,但都被他一个人应付过去,甚至不用掌柜的出面。店小二唱喏,并且还打了个含糊,留了个心眼,恭敬说道:“请大小姐放心,小的一定会准备好本店最好的草料。”
秋玉儿没有注意到其中的细节,还挺满意,这才绕开黄泥,走进了店内。
店小二也因应付秋玉儿过去,窃喜暗笑,老实把马牵到马棚里,心想今天终于来了一件上门买卖了。
而说到秋玉儿,确定了自己的靴子没有粘上湿黄泥之后,才迈过门槛,进入店内。
进了店内,秋玉儿又是一蹙眉,店内果然和自己想的一样,都是一群黝黑粗犷的凶大汉。秋玉儿见了情况,便是犹豫,让自己这么一个黄花闺女与这些凶大汉同吃同饮,显然不合规矩,而且自己也不愿意。秋玉儿正烦恼,恰好看见店里靠窗一桌,气氛与这满声尽是粗语贱言的凶大汉们浑然不同。
秋玉儿只见店里靠窗那桌,单单坐着一人,但远去见那人,有着赏尽人间繁华浮沉之气质、高坐孤峰毋人负我之节操。那人是一男子,身着白衣无尘,肩披黑发有光,身姿高挑,整齐五官。眉宇间有伏虎之气,举止时展降龙之能。墨染文风盈车,貌胜潘安;百炼拏云可武,羞杀兰陵。可谓能文亦做武,真是轩昂好儿郎。
饶是出身在医药世家的秋玉儿见了此等男子,也稍作晃神,脸红心跳,好一会才回过神来。收回女子性子,秋玉儿暗自心想,本以为自己见得世面够多了,但现在才知道还是少了,天底间竟然有这么一个风流倜傥的男子。
想时,秋玉儿脸又红了几分,便定下心来,对自己说,自己只是见了他的外貌,还没见识到他的本事,指不定是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于是这般思下,秋玉儿终于迈起脚步,向白衣男子的方向走去,但却不是与他同坐,而是打算坐到白衣男子旁边的那张空桌子。
可是,秋玉儿显然忘记了这店内还有一群不识礼数的凶大汉,那些凶大汉见了秋玉儿,怎么肯放过,一时间色迷心窍,齐冲喊着要秋玉儿过来陪酒的话语。
秋玉儿也是一个美貌女子,只瞧她长得:白肤凝水,青丝及腰,黛眉灵眸,藏深情娇语;朱唇皓齿,化万般柔光。沉水落雁急飞升,神君星官忙观看。眉间含笑一抹雪,更疑蟾宫无月仙。而说起衣着打扮,则是偏爱朱红,又夹玄黑,腰间更是由一赤衿束着,左边挂着一把剑,剑鞘隐剑光,深藏其锋芒。长靴裹足,巧迈莲步。
怪不得店内凶大汉这般闹事,实在是秋玉儿美艳动人,秋玉儿说到底也是初入江湖的雏鸟,经不起这些粗鲁男子言语,羞怒之下,想拔出剑来平事,止住这些痞子的嘴。
哪料到那一直安静坐在远处窗口的白衣男子忽然站起,举杯高声说道:“各位壮士,你们都是武威豪情之人,怎么为难一个女子?若想饮酒,雁某我来奉陪便是。”
说完,那雁姓男子,说到也做到,真就将那满杯的黄酒一饮而下,还把酒杯反过来给众人看了,不仅如此,一杯酒下肚,那雁姓男子也没有醉意,脸上也不起红光,脚下也没有跌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