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外,银白一片,行人稀薄,偶有冷风打在云杉上发出沙沙的声。
顾郴忽停住,回头,那娇矮小女虽裹在拖地的斗篷里,额角两绺秀发微微包住俏美面颊,但她走得极慢,眼珠儿打转,咬着下唇。
温淼抬头,视线不期然和他的对在一起。
男人轻挑了下眉,朝她伸出掌心,意欲何为,温淼起初未懂。
等男人似不耐烦了对她“嗯?”了声,温淼忙把自己的手递过去,顾郴握住她的细腕,牵着她往前走。
跟顾郴并肩齐走,温淼不得不加快了脚步。
之前,他们四人都是纵马而行,嫌马车累赘,可如今多了个柔柔弱弱不堪风折的小女子,姚南南最懂主子的心,见他待这个小逃犯比宫里那几位都要上心,嘴上说把她当丫鬟,可行动上才是最实诚的,他便见机行事地早早去了趟集市,买了辆马车回来,还买了一箱女子家穿的衣裳布料。
马车宽敞厚实,能挡风御寒,能坐下至少五个人,里面该备的火盆和木炭松脂都备足了,坐板铺了狼绒毯,香炉茶盏灯烛也一应俱全。
顾郴和温淼走到马车前,姚南南将马踏放下,温淼迟迟没有抬脚迈上去,眉蹙着,似走起了神。
顾郴低头瞧她,见她呆了神,干脆将她打横抱起。
温淼一惊,但只是一会会的功夫,男人就抱着她进了马车。
顾言洗见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未几,镶了金丝边的长帘被一只白皙修长的大掌挑起,男人探出俊逸的脸,“十二弟,你不上来?”
顾言洗拘着脸,“不必了二哥,我没有您那样的雅量,能同朝廷罪犯乘一辆马车。”
顾言洗的话随冷风灌进温淼耳里,让她小脸惨白。
“启程吧。”顾郴放下帘子。
*
京兆府。
府尹大人陈文炳正在和两位少尹聊昨个儿中午大理寺少卿贩卖私盐被查出来一事。
“肥壮壮好十几袋盐啊,就堆在温少卿书房的地库里,这得是多大的胆子,我这还真是头一次听见倒盐,把盐藏在家里的。”
“听说温少卿那小女儿还逃了,她前脚刚逃,后脚刑部侍郎就带人闯了温宅。”
“出这事的时候,温少卿那美貌倾城的大女儿还在跟香云县主打马球呢,正乐呵着,家里就出了这事,可惜了,如此娇颜,生错了家门。”
“可不是,现在温府里里外外,都被封住了,温少卿刚下朝,都没能着家,就被押进了刑部大牢。”
有个差役快步走进来。
“何事?”陈文炳负手看他,两个少尹大人并未停下讨论,只是声音小了些。
差役道:“有个农夫报官,说在安善坊境东五里地的坡下发现五具尸首。”
两个少尹大人闻言,议论止住,陈文炳脸色也变了变,“将人带进来。”
不多时差役领进来一个手里还拿着锄头、脸色煞白煞白的农夫。
那农夫抖着声道:“五五五个人都死了!好像穿的捕快的衣服,我、我也不敢多看,发现他们都没气了就来报官了。”
陈文炳脸一沉,对候在一旁的差役道:“叫上仵作,跟我走一趟。”
*
经过几炷香的功夫,三个骑在马上的儿郎和他们身后的马车来到城门口,姚南南和毛窦跳下马去,将自己和自己主子的户籍和通关文牒分别向城卫呈上。
那四份户籍和通关文牒自然都是伪造的,但是假的跟真的没有什么不同,城卫看罢,目光投向后面的马车,道:“这个林耳在马车里?”
姚南南道:“是的,我家公子在马车里休息。”
两个城卫走上前去,“掀开帘子,我们检查检查。”
姚南南跳上马车,把车帘掀开,马车中,有两个人,一个风姿玉朗的白衣男人,一个造型古怪却如白瓷娃娃般的少女。
少女脸蛋微胖,却生得娇美,眨眼时,竟生出几分妩媚。
“怎么还多一个人?”城卫问。
“哦,这是我家小小姐,今年才十三岁。”姚南南说这话时,朝城卫头子手里塞了两袋碎银。
大宣律法规定,男子满十,女子满十四,须到当地衙门编户。
虽然温淼十五岁的年纪,但小脸长得嫩生生,眼睛纯净,看起来与十三岁差不太多,城卫收了银子,唇角浅扬,轻易就放了行,“走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