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你会帮我吗?”
苍白瘦小的女孩,连祈求都说得很弱,好像阮荷不答应,她立马就能离开,不会麻烦她一点。
阮荷没回答她的问题,反过来问她,“你为何不去地府?有未了的心愿,还是,放不下的人?”
女孩身子一震,低垂着的头猛地看向阮荷,但又迅速垂下去。
良久,她才鼓起勇气,怯怯说:“是未了的心愿,也是放不下的人。”
她看向阮荷的眼神,带了执念。懦弱的人,有了放不下的东西,会比谁都勇敢。
阮荷从床上下来,走到女孩身旁,女孩瑟缩了下,但并没有躲开。
“别怕。你放不下的,是武彬?”
女孩身子一僵,点了点头:“嗯。”
“那你为何一直跟着文露,而不是跟着武彬?你的死和文露有关?”
女孩沉默了一会儿,眼里有挣扎,但最后,她摇了摇头:“没有。可是大人,我讨厌她。”
女孩眼里有着很深的厌恶:“我讨厌她虚伪,讨厌她骂我打我,讨厌她喜欢武彬。”
阮荷“嗯”了一声:“我知道。你这么讨厌她,有想过让她死吗?”
女孩的眼睛突然红了,“呜呜”哭出来:“有,可是我下不了手。大人,我是不是太没用了,她对我那么坏,还不救我,我却下不了手杀她,只会跟着她。”
“没有。”阮荷突然笑了,神情温和,抬头摸了摸她的头:“这不是没用,这说明你是个善良的姑娘。死后的人原本阴怨之气就重,有一点恶念就会控制不住shā • rén。你很好,你的恶念被你压制住了,这是很多生前比你勇敢的鬼都做不到的。”
女孩好似第一次被人夸,脸上有点激动,还带了些羞涩,她眨眨眼睛,有点不敢相信问:“真的?”
阮荷一笑:“真的,我无缘无故会骗你不成。”
女孩脸上绽放出一个笑容,带着些涩气,却让人觉得很美,也让阮荷觉得可惜,这么好的姑娘,这么小的年纪,就已经不在了。
“你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我可以帮你,等你心愿了了,就乖乖去地府,你现在已经不属于人间了,待久了对别人不好,对你也不好。”
阮荷看着她说,女孩被她看得愣住了。
等她明白阮荷说的话,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哽咽着说:“谢谢大人,您真好。”
她在世的时候,得到的善意太少,阮荷这一点点善意,就让她感激不已。
“大人,我想……”女孩咽咽口水,有些紧张地说:“我让武彬知道,我喜欢他。我表姐,就是文露,她的情书都是我写的,但我写的,是自己的心意,不是她的,所以我没有署名。”
女孩的声音很小,很不好意思说出这些话,说完后,她还小心翼翼问:“大人,我那样做是不是很不好,可我写的,我不想写上我表姐的名字。”
带着点女孩特有的小心思,但又觉得这心思不够大方,所以羞窘了脸。
“没有,本来就是你写的,不想写就不用写。”
“那大人,我心愿难不难实现,如果难,就算了。”
女孩后面语气有着失落,她还是很想实现的,但她不愿意为难别人。
“不难。”阮荷说,拍了拍她的肩膀:“不过这几个天没空,你也知道,要过年了,我这里忙,武彬家里也忙。”
“那姐姐,能快点吗?”
“嗯?”阮荷看向女孩,她以为她不会这样催人。
女孩被她看得脸上露出歉意,忙解释说:“大人,武彬他们初四那天会去他爸爸那里,要等到元宵节过后才回来。”
阮荷点头:“我知道了,他走之前,我肯定会让他知道的,也会送你走。”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阮荷给了她张符,挥挥手说:“你先走吧。符你拿好,我去找武彬的时候会叫你。”
“嗯嗯。”女孩连忙把符小心收好。
第二天醒来阮荷是被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叫醒的。
昨晚上是除夕夜,赵家所有人都来了这栋小楼,赵润生的子女孙辈,再加上阮荷这个外人,吃了一顿热热闹闹的年夜饭。
但总归不是自己家,很多人她不熟悉,他们和她相处也不自在。所以吃过饭阮荷和老师说了一声,就上楼去了,没参与底下除夕夜的守夜。
醒来也睡不着了,阮荷起来穿衣服。
穿的是昨天买的新衣服,红色碎花外套,黑色裤子,外加一双小皮鞋。说实话,挺土气的,但这个年代,这已经是很好的衣服了。
里面套的是她娘给她做的棉袄棉裤,很暖和。阮荷没让她娘做太厚,加上她本身瘦,所以穿好衣服,并不显臃肿。
她穿着这身下去的时候,果然看到她老师脸上的满意,不过看到她裤子,她老师皱了皱眉。
“怎么买黑色的?和褂子一样颜色多好看。”
阮荷笑了笑说:“一样了我就跟个大红灯笼了。”
“那不正好,多喜庆。”赵润生说。
这审美,阮荷不知道怎么说,但穿一件这样的外套已经是她的底线了,再来条裤子,她真接受不了。
阮荷果断转移话题:“老师,你看我买的皮鞋,我家那边就没这样样式的皮鞋。”
赵润生笑呵呵地说:“喜欢就多买两双回去。”
“是啊,我爸说得对。小荷,京城什么都有,新鲜玩意多,你喜欢什么,就多买两样带回家,别客气。我爸有钱来着,别给他省。”
赵润生的闺女赵蓉打趣着说,她年纪比阮荷大得多,拿阮荷当自己闺女看。
赵家所有人都知道赵润生很喜欢这个收的小徒弟,也看重她,想把她培养成才。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她。
赵润生的两个儿子对她就像对其它赵润生的徒弟一样,不亲近也不疏离。赵蓉是对她态度最好的。
赵润生的大儿媳妇郦丹蕊,是大儿子娶的他领导的闺女,性格相对来说比较高傲,看阮荷的眼神就像她吃白食的,让她觉得不舒服。
但她面上并没有做什么,只是比较冷漠。
他二儿媳妇牛娟是儿子被下放后在乡下娶的,人长得挺好看,但没什么知识文化,性格比较泼辣,而且很小家子气。
她在这个家里是最看重赵润生东西的人。
她觉得自己丈夫是这家里唯一跟着老爷子学过中医,现在也从事医生的工作,老爷子的衣钵理应由她丈夫继承,她儿子赵军,也该是老爷子最看重的人。
可是阮荷来了之后,她儿子就老是被老爷子骂,说他不用心,处处不如阮荷。而且看老爷子的架势,对阮荷实在是太好了,她怕最后老爷子把一生的本事都教给阮荷,甚至赵家的传承也给她。
所以她处处看阮荷不顺眼,说话阴阳怪气,指桑骂槐,赵润生说她几句,她理由还挺多。
说她自己就是乡下来的,说话就是这样,让赵润生别多想。要是不喜欢,她这就回家去,不在这儿待了。
气得赵润生不想搭理她,根本和她讲不通道理。
郦丹蕊很看不上这个妯娌,觉得她粗鲁没文化,上不得台面,见面都不想和她说话,看到她无理取闹,更是鄙视不已,多看两眼都觉得侮辱了眼睛。
牛娟也不喜欢郦丹蕊,觉得她装,假清高,说话不实在,还看不起她。
两人不能待在一起,待在一起肯定掐起来。
也得亏是过年,大家都一起,郦丹蕊可以和牛娟分开,不然这个年就别过了。
那边赵蓉说完,牛娟就“哼”了一声:“乡下来的就是眼皮子浅,看到什么都想要,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钱,都是花别人的有什么脸买。”
赵润生脸一沉,阮荷在旁边笑着说:“娟嫂子,你不也是乡下来的吗?你这是在骂你自己?”
赵润生忍不住笑出来,脸色好了很多,看向阮荷摇摇头,眼神里并没有苛责,反倒带着对小辈的宠溺。
牛娟一愣,随即涨红了脸,她丈夫赵成也觉得丢人,低声斥责她:“不会说话就别说,大过年的,你想惹得所有人笑话吗?”
牛娟委委屈屈点头,小媳妇样跟在丈夫身旁,不说话了。
吃过早饭,陆陆续续有人来拜访赵润生,他的学生,同事,病人,还有在京城的阮荷大师兄钟友。
总之家里就没闲下来的时候。
大人们谈事,没孩子的事,孩子们坐不住,就商量着一起出去玩。
阮荷跟着赵军出来。
大过年的,都放假了,店都关了门,外面没多少人,学校里冷冷清清,并没有什么好玩的。
几个人就在校园里瞎胡溜达,看到有趣的就围过去看看,没趣的就一直走。
阮荷难得有这样悠闲的时刻,很享受现在的状态,一个人不紧不慢落在最后面,不错过任何一处学校的风景。
其实冬天也没什么好看的,很多花都败了,只有些常青树,但阮荷看得津津有味。
不知道什么时候,赵登走到了她身旁:“这学校还不错吧?”
阮荷点头:“很大,景色也好。”
“想来这里读书吗?高中毕业后,需要我爷爷帮你要一个大学名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