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说的平静,云淡风轻的,若非他说完视线就落在了陆慎脸上,端着茶盏的手指指节凹出一道道褶印,指甲盖的颜色明显成了两道,都会让人以为他完全不在意这事。
“陛下这话的意思是?”
陆慎闻言,长睫掩盖下的眼里眸光微动,他抬头诧异的看了皇帝一眼,旋即又恢复了他一贯的冷然神色。
皇帝见着,眼里明显划过一道失望,脸上也冷下几分。
在他看来,陆慎对这事不在乎,说明他根本不在乎未来掌权者是谁,他拥有兵权,却不在乎未来御极之人,极有可能是已有了异心。
“朕的意思是,朕有一亲子,爱卿,你可明白这其中的意义了?”他盯着陆慎,重申了一遍。
陆慎似乎这才听懂皇帝的意思,他拱手道:“臣恭喜陛下!”
“不知是哪位娘娘所出?怎么会流落在外?”
他话语依然平缓,脸上甚至没带笑意,但能接连问出两个问题,对常年淡然冷漠,板着一张脸的陆慎而言,似乎已经是他情绪外显的表现了。
皇帝也是如此认为,他脸色稍微缓了缓。
“不是宫里娘娘所出。”
皇帝似乎对于自己的陈年旧事难以启齿,他轻咳着清了一下嗓子才道:
“朕还是太子时,曾去江南私巡,识得一女子,她是江南首富贺家嫡女,朕当时本打算带她回京,可先帝突然紧急来召,为赶时间,朕不得不将她暂时留在了贺家......”
“回来后,政务繁忙,岭南一代又突然起了乱,朕不得不暂时放下了此事,等朕忙完,派人去接她,才得知她在与父母上京的途中,遭遇贼寇,一家几口都不幸去了,当时她腹中已经怀有朕的骨肉。”
皇帝说到这儿,眼里闪过了一丝动容,也不知是愧疚还是遗憾,很快他又恢复了平静,继续道:
“前些日子,朕才得知,原来她当日侥幸得以生还,只是一直怕歹人发现她还活着再上门去害她,又因为失去双亲后,贺家已经被族人瓜分了,她回去后局面尴尬,便一直没有回贺家,而是隐姓埋名投身于乡野,没多久她就诞下了一子。
只可惜,生完孩子没两年她便去了,那孩子当时随山中猎户长大,后来又被行商认为养子带走了。”
皇帝说道这里,似乎是为了引起共鸣,他将手中的茶盏放回桌上,又说了一句:“那孩子只比爱卿大了一岁,听那山中猎户说,他和爱卿一样,自来生有一副过目不忘的本事,那行商就是看中他这一天分,才将他带走了。”
陆慎听了,没吭声,他在分辨皇帝半真半假的内容,心头隐隐划过什么,却又快得没有抓住。
皇帝见他不说话,眼里眸色沉了沉:“爱卿便没什么想说的?”
“陛下如今是找到...皇子殿下了?”
......
“没有。”
见陆慎软硬不吃,不接他话茬,也不主动表明态度,这让皇帝生了几分不耐。
他也不在兜圈子了,直言道:“朕前段时日有派人去寻,可不知从哪冒出一队人马,紧咬在朕的龙隐卫之后......因着那队人多,且每次龙隐卫要出手解决之际,他们就消失了,如此反复,颇耗精力。”
皇帝说着,又看向了陆慎:“爱卿可愿替朕解决了这一忧愁?”
陆慎和皇帝也算十几年的君臣了,当年他替他从太后手中拿回政权,没多久便被他卸磨杀驴,什么也没给就将他发配到了北地,他那时就彻底看透了这位表面温和的帝王本性。
因此他也没直接回皇帝,只不动声色的问道:“不知陛下想让臣做什么?”
“朕希望爱卿能出手替朕解决了那一批人,是杀也好,拦也好,只要他们不要妨碍龙隐卫办事便可。”
“这,臣手里的人,都是军中的人,行军打仗还尚能用,对付这般暗探,只怕...无能为力。”陆慎似有为难的道。
......
“爱卿是在和朕装糊涂吗?”
皇帝被陆慎这样软钉子的拒绝弄得起了火,他语气沉了下来:“以为朕不知你手里有一队专门探听军情被特训过的人马?”
皇帝在他军营里安插了人,陆慎也不是第一天知道,对他知道这事半点不意外。
对他来说,这也没什么大不了,是以他脸色未变。
“陛下说的是搜.谍.卫?北地虽暂时安稳下来,可北狄人始终贼心不死,不知什么时候,他们就会反扑,臣便将人手都留在北地了。”
“那就将他们召回京,在他们回京之前,爱卿先从军中派遣一批精锐,前去配合龙隐卫办事。”皇帝不假思索的命令道。
“只要办好了这次差,回来后,朕会亲自论功行赏,另外,这个月户部发到军营的军响,加一成,算作朕提前给他们的犒赏!”
皇帝说到这里,看着陆慎双眸微眯了眯,声音也冷了下来:“不知这可够了,爱卿?”
陆慎看他一眼,见他已经隐隐处于暴怒的边缘,左右也达到了目的,陆慎也没再推迟这事,应道:“臣遵旨。”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