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眼睛一睁开顾之桥就冲到镜子跟前去看自己的脸。不晓得真是自己的花名叫坏了,娇娇娇娇,还是林涵音怒气和力气一样大,一晚上过去了,她脸上的巴掌印依然鲜明。红的白的,好看得不得了。
顾之桥也不搞什么遮瑕膏,打粉底涂腮红,直接戴个口罩去上班。
六月里白天最高气温二十七八、三十度,光从家到公司这点路程,就已是气闷难耐,一鼻子汗。好不容易到了公司,她摘下口罩,把没被人抽过的一面对着外头。
一整天她基本都维持这么一个造型:一手托住下巴捂着脸,只拿没印子的一面对外人。寻常不熟悉的同事来说几句公事倒也无所谓,以为她抽风搔首弄姿,但是绝对瞒不过王汪和路轻舟,不幸中的万幸是王汪今天没进公司。
顾之桥发生那么大的事情,没道理不跟路轻舟分享。听完昨晚的狗血争执,到最后一巴掌收场,路轻舟听得瞠目结舌,不嘲笑顾之桥显然对不起她,将掌印称之为爱的代价。
不过无论如何把事情说开了,闹过了,心里倒是放下了一块大石头,遮遮掩掩的事情最叫人烦,时刻担心不知道几时事发才最折磨。
“怪不得新闻里说有个通缉犯,躲躲藏藏好几年,最后终于被警察抓住那一刻说:‘哎呀,我终于能睡个好觉了,不用成天提心吊胆。’”
顾之桥深以为然,“可不就是嘛。我也一向提倡要早说。”
“你女朋友怎么样?”
“她啊,有点沮丧,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母女关系确实难搞。”
“哪家的母女关系都很难搞,所以成年人有能力了一定要和家里保持距离,保持距离保持边界。”路轻舟别有深意地问,“你家呢?”
“我家挺好啊,相敬如宾。”顾之桥的妈生日在即,她没想好送什么礼物。琢磨着她妈手上那个ipad用了好几年,实在不行给她换个新的
“我的意思是,你跟程女士的事打算跟家里讲吗?”
如果长久来往,势必会往家里带,以前林涵音去过她家好几次。
但是程充和……
顾之桥摸摸下巴,“我不知道,也许会说吧。你说我妈要是知道充和是林涵音的妈会把我扫地出门让我别回去了吗?”
路轻舟哈哈笑:“这可说不好。你要找个比你大二十岁的男人回去,这男人还是之前小男朋友的爸,你妈会怎么想?”
“嘲笑我找了个爸。”顾之桥叹气,“从道理上来说,感情和婚姻都是个人私事,跟家里没有关系。可是我们为什么总觉得应该要跟家里交代一声,希望家人能和恋人和睦相处呢?”
“风俗习惯吧。长期关系相当于成为一家人,中国还是有大家包含小家的意思,加上想获得家里人的认可。”路轻舟自己家里的事情还没摆平。她父母对江真态度不阴不阳,嫌东嫌西,时常在路轻舟跟前说江真写小说不事生产没有出息。
写小说不事生产?无论对标的大饼油条、沙县小吃、肯德基、麦当劳还是其他,小说都是一种精神食粮。但是跟父母讲不通,出生于五、六十年代的父母最喜欢当官的公务员,之后是国企员工和老板。其他工作在他们看来差不多,以前医生蛮吃香的,现在也不行,又忙又累随时随地有生命危险。至于写小说,那是不务正业。除非邻居家的孩子靠写小说一举成名日进斗金,父母的说辞才会不同。重点是日进斗金。
“算了。”这是比林涵音更无解的一道题目,差别在于顾之桥不是非得去解不可。父母不认就不认,她无所谓,反正她是不会跟林涵音一样想方设法让父母接受的。
礼拜五下午,没有赶着需要完成的事情,连领导都没进公司。午饭后,其他人又借着见客户的因为走了,两人得以偷闲在公司喝可乐聊八卦。
提到父母,不免苦闷,路轻舟给两人的可乐里加了一点朗姆酒。
偷摸碰杯后,她问:“值得吗?”闹这一场。
“感情这个东西是这样的,当你拿出来称称份量,问值得不值得,其实已经不值得了。一般来说正当下时很少会去想这个问题,除非她在受苦,受很大的苦。到现在为止,我只知道自己在得到,没有任何失去。”
顶着一只掌印还能说得油然向往,路轻舟失笑。“我能问你一个有点冒犯的问题吗?”
她不是没跟程充和接触过。不可否认,程充和给人的感觉如沐春风、充满活力。她有她的独特魅力,可是再怎么说,按照世俗眼光,她和顾之桥的差别摆在那里。
“什么?”顾之桥大概能猜到路轻舟想问什么。
“程女士到底有什么好?她长得不算很好看,对你来说年纪大了一些,从她处理母女问题的方式来看,也不是特别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