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时初是真没想到,这人为留下,非但不肯做人,还同她讨论起该如何界定“乱来”。
“拥抱、接吻,都不能算,至少得做。”
“至少?”夏时初揪住他话里的关键词,“做还只能是至少,那至多是怎样?”
他摇头,“不告诉你。”
“说。”她打他,“不说,现在就把你赶出去。”
他抻着笑摇头,坚决不肯松口。
“那你现在就走。”夏时初推他,却被他捆着手臂,像包粽子一般抱了个满怀。
“以后说。”他抚她的背,像是纵容又是安抚,“先说正事,讲完我就走。”
语调软软的,带着点轻叹,听着倒像在哄个孩子。
“什么?”她嘟囔。
“奶奶说春节在北城过。”他垂眸看她,“还说你同意跟我们一起。”
“你不想?”
他手臂紧了一下,“当然想。只是,春节你不回家没事吗?你爸腿还没好吧?”
“应该没事,我们家对节不节的没执念。”夏时初讲到这儿,顿了一下,有些犹豫要不要涉及那个话题,可又担心……
瞧出她欲言又止,盛怀扬主动问,“怎么了?”
她抿了下唇,迟疑道,“盛怀扬,我其实想问个问题。”
他盯着她的眼睛,似乎已经猜到她的疑问,“我也有话跟你说。”
“那你先说。”
盛怀扬默了一瞬,缓缓开口,“你是想问我父母。”
她轻轻点头。
在医院回公司路上,她脑子里反复盘旋着罗姨的话,突然意识到那个被她忽略的问题到底是什么。
盛怀扬的父母呢?
奶奶在N市时生命垂危,可除了罗姨和盛怀扬照护在侧,作为最该出现的儿子媳妇却不见踪迹,这不符合常理。
再仔细想想,不论是盛怀扬、奶奶还是罗姨,言谈中,除了那天在车上罗姨提了一句,平日里,从未听过有关他父母的话题,就连昨天说到过春节,奶奶讲的也是,“行,那我们仨在北城过春节。”
劝罗姨回去时,更是说,“每年都是你陪我着。”
再往前想,盛怀扬出国前,她在N市待了三个礼拜,一直住在奶奶老家,一次都没见过他父母。
这种种迹象,怎么看怎么觉得盛怀扬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偏偏罗姨又说“怀扬妈妈”。
她直觉这里面有故事,就是不清楚盛怀扬是否愿意袒露。
没等到答案,厨房传来一声蜂鸣,打破了沉闷。
“水开了。”他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不用管。”现在,她只想先听他说。
“我先给你泡杯大麦茶。”
她嗖地被分了心,惊讶地问,“你怎么知道我要喝大麦茶?”
她一吃火锅就容易撑,胃里堵得难受,所以每次吃完火锅都会来一杯大麦茶解解腻。
只是,这习惯应该也这两三年才养成的,他又是哪里来的消息?
盛怀扬淡笑,“好像听谁说过。”
“谁?”
“忘了。”他松开她,“东西在哪儿?我去给你泡。”
“等下再弄,你还是先说吧。”她拉住他的手臂。
好不容易起了个头,她怕一打岔,再无讲述的念想。
“水烫,先泡好晾着。”他拍拍她的手臂,“放心,会告诉你。”
她抿了唇,不情愿地松手,“大麦在热水壶上面的橱柜里。”
盛怀扬走进厨房,不多会儿就端出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还很烫,等下喝。”
他把茶杯放上餐桌,伸手够过她的手掌,揉了又揉,半晌才徐徐开口,“我父母感情不好,我爸对婚姻不忠,我妈记恨他,顺带也恨奶奶,而奶奶认为他对不起家庭和我跟我妈,坚决不肯认他,没有来往。”
他说得很慢,语气极为平静,但从掌心逐渐加重的力道,夏时初能看出他内心的翻涌。
她用力回握他,给予无声地力量和支持。
她生在一个健康快乐的家庭,父母虽没有感天动地的爱情,却是互敬互爱,嘴上吵吵闹闹,心底关心爱护对方。家里有个弟弟,但重男轻女这种事从未在她家上演过。相反,父母宠爱她偏疼她更多,就连弟弟也被老爸从小就灌输,你是男子汉,要保护姐姐。
一个家庭对孩子的成长和影响不言而喻,尤其年少时,父母感情不和,伤害最大的一定是孩子。
她忽然想到,盛怀扬这什么都憋在心里的性子,会不会就跟这有关?
她抬头,望进他幽深的眸子里,试探地问:“他们是离婚了吗?”
盛怀扬摇头,嘴角牵起一个似苦涩又似嘲讽的笑。
这模样让夏时初胸中一紧,心疼得不行。她往前一步,抬手抱住他的腰,脸在他怀里蹭了蹭。
这种婚姻关系,维持下去比破裂更伤人伤己。
盛怀扬弯了弯唇,搂住她,在她背上拍了拍,“我没事,早习惯了。”
早习惯了。
云淡风轻地四个字,却像一块巨石落下,重重压到夏时初心中,沉闷得发疼。她不想再问下去,不想再让他把那些残破的、不堪的、痛苦的家庭关系摊开来,更不想让他再痛一分。
她用力搂紧他,像是要把自己揉到他骨血里,“没事,以后有我。”
盛淮扬放在她背上的手微微一顿,而后贴上她的背脊,头也一点点落下,压在她肩膀上,沉默良久才低低地嗯了一声。
两人就这么相拥而立,仿佛过了一古,盛怀扬放开她,“讲完了,我是不是该走了?”
夏时初挑眉睨他,心知他就是故意的,刚同她讲了这么沉重的一个话题,反过来问她,还要不要撵他走?
当然是要,总不能事事都被他掌控。
“好,你走吧。”她往后退一步,“我也要去洗澡。”
盛怀扬眼底有一丝讶色闪过,面色倒是如常,“好。”
他弯腰在她额上印了个吻,“我走了,晚安。”
“晚安。”她不动如山,等着他下一秒上演反悔的戏码,然而并没有,说完这句,他便径直走到门口换鞋,头也不回地开门离开。
留下夏时初杵在原地,心情格外复杂。
呵,还真是说话算话。
她冷冷一笑,转身准备进卧室拿换洗衣服。
叩叩。
身后倏地响起轻轻的敲门声。
她脚步一顿,扭头看着紧闭的大门。
叩叩叩。
这次,声音大了些。
她盯着门把手,嘴角一点点扬起。慢吞吞地走到门口,透过猫眼一眼,果然是那张又帅又讨厌的脸。
她背靠门,故意问,“谁呀?”
“我。”
“你谁?”
“你男朋友。”他又叩了叩门,“初宝,开下门。”
“干嘛?你不是走了吗?”
“东西掉了。”他语气认真。
“什么东西?”她才不信他鬼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