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西城前,夏时初从周奚团队负责股权收购的人那里了解到,这四位代持人明明看起来没有任何关联,行动和拒绝的说辞却空前一致。
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们是“一伙儿”的,而只要是团队,就有主事人。
夏时初之所以要求陈航同时约三人前来,就是想探一探到底谁是主导,现在答案找到了,撬动这块铜墙铁壁的关键就是刚才这位做说客的“好心人”——张总。
夏时初在谈判中利用了人的思考能力会被负面情绪影响这个技巧,她用“跌破发行价”、“资金缺口”、“洗-钱”等容易产生消极情绪和压力的词汇来引导林赵二人顺着她的思路走,显然也达到了想要的结果。
然而,刚才这位进门后就表现得纯良无害的张总却“好心”提醒同伙:“套现好,跌了跟你们没关系……”
但是,以后大涨也跟你们没关系。
目的就是敲醒他们不要被夏时初带偏了,股市是有涨跌,可谁说得准呢?她说要跌破发行价,那咱们也可能是下一个茅-台。
人性的贪欲里总掺杂dǔ • bó和投机的成分,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期期买彩票?
果然,经他一提醒,刚才还起了动摇之心的另外两人瞬时镇定下来。
一个说,“夏总,我母亲那边的事,我得回去问问,毕竟这钱也不是转给我。”
另一个则干脆破罐破摔,“夏总,这人是跟我有点关系,但也算不上代持,否则你们早查出来,是吧?”
对于他们的反应,夏时初早有准备,如果这么好说服,早就拿下也不会对峙在此。
她看了一眼两人,点点头,“你们说得也对,但有个问题你们可能还没弄清楚,我也好,何律师也好,虽然跟你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但有一点不一样,我们只是船工,而你们是船主。”
“船工为了拿到工钱,必然会竭尽全力把这艘船安全送到对岸,可是……”她故意顿了下,“如果,明知这船已经漏了,再划下去小命都不保,我想大家也不会死守这船不放,是吧,何律师。”
“那是当然。”何律师很是配合,“尽调不到位、不称职,一旦被监管查到不仅要罚机构,追究起来我们个人也是要被禁业处罚的。”
这是告诉三人,如果他们坚持不肯放弃代持,那么所有中介机构为了保命,也只能放弃这个项目。
夏时初朝他笑笑,再把目光落回三人身上,“当然,只要有钱,有的是船工肯不要命,冒着风险替你们干活。而且,全国每年IPO项目里,谁能保证一点代持都没有呢?那些企业不是一样上市圈钱,查出来被罚的是运气不好。”
“代持的确屡见不鲜,可你们觉得咱们会是那个被幸运眷顾的宠儿吗?”
她扫了一圈众人,“别说幸运,不被人使绊子就不错了。项目为什么一开始用大成律所,后来换成何律师,你们应该比谁都清楚。”
“那些被鸿升收走股份的人里,那些被陈董赶出去的派系里,有多少眼睛在盯着这个项目,等着出纰漏,好让中天再次死在上市的门口?”
夏时初敛了笑,神色和语气都变得格外严肃,“陈董同那些人斗智斗勇、耗时耗力,终于能将这颗毒瘤连根拔除,你们现在却因为一点点个人私利,把这几年的心血、把所有股东以及中天上万名的职工的利益抛之脑后,这样合适吗?”
威逼、利诱、大局、大义。
这四项压下来,足以震聋反馈、令人深省。
姜呈盯着夏时初,被她身上镇定、刚毅和大气的气势镇住,若前面犀利、冷冽的交锋让他误以为看到了“盛怀扬翻版”,那此刻就真真切切只有“夏时初”。
盛怀扬会谋人心,谋的是一环扣一环地算计。
夏时初也在谋人心,谋的却是“情、义、理。”
如果说师兄的招式是锋利凌冽,一剑封喉,那夏师姐则更像太极,乍看轻飘飘,内里是一层接一层绵柔却连续的力道,足将人震得五脏六腑都碎了方才察觉出伤来。
就像此刻,她用“心血”二字来压三人,比什么都令他们感到负疚和窒息。
室内一片沉默,每个人都面色凝重,空气仿佛被人撒了胶水,粘稠得让人有些透不上气。
“三位兄弟。”陈航一声呼唤打破了沉默。
众人循声望过去,听见到沉声说,“就像夏总所言,咱们走到今天不容易。中天是我陈航,也是你们,更是三万多名职工一辈子的心血和希望,切莫因小失大。”
“我知道,现在出让肯定会有损失,这方面以后我个人补给你们。”陈航诚意十足地说。
夏时初怔了下,完全没想到,陈航竟还有这个想法。
其余三人显然也始料未及,愣了好会儿,林总先说,“老陈,你这话说得,我们怎么也不能拿你的钱。”
赵总也赶紧表示:“可不是,你把我们当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