鞑靼人的法师在一年前来过这里,从白莲教信徒的尸身上砍下头颅带走,与之前李如松阵亡辽东浑河的事件不谋而合,一位身负强大国运,并且还是在自己王朝的地盘边境作战的强大将领,出任辽东总兵的职务,没有强大的神位保驾护航是不可能的事情。
在充满神鬼怪力的世界之中,朝廷的强大武将,尤其是像是总兵这种层次的高手,不可能在自家的边境地区被区区万人就围杀掉,况且他还有三千的轻骑在身侧。
鞑靼有备而来,而且动静颇大。这种不正常的死亡,必然是与草原上自古流传的蒙古咒术有关。
或许,能让对方的神位失效?
“真是晦气,敢抢本座的香火。”
姬象稍有恼火。
从来只有我借人,不曾会有人借我,没想到被个漠北的蛮法师截胡,虽然杀的都是白莲教,但是你杀的白莲教和我杀的那能一样吗?
你杀了白莲教那是攻击我大明子民,我杀了白莲教是诛除xié • jiào。这怎么能叫双标呢。
这顶多就是不要脸。
不过话说回来,本身白莲教就是大量的农夫百姓、手工业者、暴匪、流民、山贼、xié • jiào头子、海商、妖怪、地主、官僚、魔怔人组成的,其遍布大江南北,组成成分更是十分复杂,每个人都有自己信仰白莲教的理由,农夫流民是为了活命有吃的,官僚、xié • jiào头子和地主是为了敛财,山贼暴匪是为了找靠山充当打手,海商手工业者是从中嗅到黑色商机,妖怪是为了披着人皮合理吃人,魔怔人....那是真的信。
人魔妖鬼来者不拒,只要你信无生老母,我们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然而白莲教哪怕再搞事情,也确实是明朝的人,明朝人自己剿,但外来人攻击那就叫侵略土地,残害本国人民了。
黄皮子在一边听着姬象嘀嘀咕咕,说着什么“你杀我杀”的,便开口提醒道:“不是鞑靼法师杀的,是长白山那边的怪物杀的。”
姬象一挥手:“反正长白山那边的怪物不杀这些人,鞑靼法师也迟早要杀了这些人,死的形式虽然不同,但死掉的结果都一样。他有这个动机,也有这个能力,甚至别人都死了还要把脑袋割下来,这肯定不是拿回去下酒的。”
黄皮子:“?”
黄皮子的小爪子摸着自己的嘴巴,陷入了沉思。
说的好像有点道理,但又好像很没有道理。
“正好,抚顺距离这里,不算很远。”
姬象乘云离去,一阵天风涌动,看到一条不算宽阔的河流,战争的硝烟没有离去太久,河岸边的尸骸自然早已被后续的援军收取安葬,但是土地和野草间依旧有大片的黑色血迹,渗透到大地之中,与这自然融为一体。
杀鞑靼萨满也没有什么油水可捞,萨满这种东西和神道教一样,都是属于古代巫术遗留下来,随着时代变迁的产物,不过虽然还能从中看到一部分的原始风貌,可距离真正的上古巫术已经是天差地别,倒不如说是继承了上古巫术的外皮,重新发展出来的后代巫术。
后代巫者,崇拜自然,上古巫者,人与自然并重,往往祖先神与自然神会列在同一个层次,而后代多数不言祖先神,亦或是把自然神变成自己的祖先神,从某种意义上也算“天人合一”了。
姬象乘云继续向前,忽然前方一阵乌云遮天蔽日,形成一片不可穿透的壁障,姬象试图挥散这些乌云,其中却传来无数雄鹰的凄厉鸣叫,一双双羽翼从乌云中飞出,向着某个方向大量的聚集,坠落下去。
.........
鞑靼驻地,在群山沟壑之间有连绵的帐篷藏匿其中。
这里靠近宣府、大同等重镇,又是辽东重地,鞑靼来去如风,从西到东都有各种各样的进攻路线,虽然不能破城,但是强在各种骚扰与机动,以耕地为生,驻城为固的中原王朝,显然难以在机动性上和鞑靼诸部一较高下。
在上一次的进攻中,更是意外的杀死了一条“大鱼”。
东部蒙古,居住在这片土地上,过去数年间,土默特部中的炒花部落经常在此进行劫掠,而如今,这里除了炒花部落这种“本土人”之外,更是多了一座“王庭”。
一顶染血的头盔被放置在大帐当中,时任喀尔喀部首领的布延彻辰汗一脸满足的抚摸着这顶头盔。
他披着大麾,壮硕的身体坐在胡床上。
辽东总兵官的死亡,将会翻开蒙古的新篇章。
漠南蒙古、漠北蒙古、东部蒙古,划分出的地盘上又有许许多多的首领不听自己的调遣,各自半dú • lì的大部落。在自己的父亲札萨克图汗死去之后,蒙古便又陷入一盘散沙,三方各自为战的混乱局面,而自己这个名义上的正统大汗,虽然获得了北元遗失的帝玺,但其他两方因自己立大帐于辽东,而对自己爱答不理,甚至马上就要各自再立新的大汗了。
过去就有这样的情况发生,漠南的俺答汗统一了那片地区,与东部王庭的统治者,正统大汗,自己的父亲札萨克图汗多次对抗,甚至与明朝互相开放边市以获取强大的装备来武装自身,这样的情况不能再发生了。
天下只能有一个大汗,哪怕不奢求回到北元时的盛况,也至少要统一三方之中的两方,也就是东部和漠南,至于漠北那帮人,让他们自己争斗去吧,那片土地也并不重要。只要漠南和东部王庭都在自己的手掌中,漠北在两方的压力之下,只能乖乖归附,不可能有第二个选择。
“我们喀尔喀部本身也是出自漠北,如今立帐在察哈尔旧地,于东部设王庭,漠北诸部竟不来朝见,甚至心有异想,着实该死。”
“如今抢得明朝神位,杀辽东总兵,国师以为,何日能重整旗鼓,收漠南而威临漠北?”
布延看向身前近处的一位红衣番僧,这老僧面容白净,腆着个大肚,双手腕部各带着四串佛珠,从袖中露下,仔细查看,那四串佛珠皆是骷髅骸骨模样,小巧精致,而那些骷髅眼中似还有幽幽白光,偶尔泄露些许出来,如璘火一般晃动燃烧。
“辽东总兵死,朝鲜战争也已经结束,接下来的目光不是放在漠北漠南,而是要稳固东部王庭,避免被迫回迁。”
“明朝一定会对这里进行清剿,但对于我等来说,这是再一次增强实力的好机会。大汗尽可放心,贫僧既然来到这里,就一定会帮您登上蒙古之主的宝座。”
“只因您手中,还有大元印玺。”
布延脸上的笑意掩饰不住,虽然克制了但是嘴角还是在上扬的状态,只是口头上接连叹息,摇着头一副遗憾的神情道:“可惜,这大元印玺,不过是'桎梏之宝',而不是‘受命于天’的那一枚。”
“元帝将那传国玉玺带去了哪里,这谁又能知道呢,我等忙于争斗,没有寻找的功夫,明国寻找两百年也依旧一无所获,若是能拿到那枚秦传玉玺,我才说真正顺应上天之人啊。”
红衣老僧闻言,大嘴一翘,露出两排白牙,面容上皱纹挤在一起,表情似笑非笑颇为渗人:“那倒也未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