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怎么回事?”刘夫人问。
“回来的小厮说,是走在街上,碰见有打架的。侯爷躲的时候,被人撞在墙上,可巧那墙是新盖的,就这么倒了。”柳叶回道,“然后墙塌了,正好砸在侯爷身上。”
“这事情怎么这么巧?”刘夫人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脸上不见半丝焦急。“那伤着侯爷的人,可抓着了?”
“说是当时看见伤了人,那些打架的也就一哄散了,根本就抓不到。”柳叶道。
“那也没办法,碰上这种事。找了郎中去看看吧!”刘夫人道。
“已经找了。”柳叶道,“老夫人已经过去了,夫人您要不要过去?”
“去!”刘夫人扫扫袖子,慢悠悠的站起来,“知未居比双峰山近多了,找什么理由不去?”
洛旎旎也站起来,“姨母,我跟你一道。”
“走吧。”刘夫人理了理发鬓,神情淡然。
知未居里,人进进出出,送热水的、跑腿儿找人的……
老夫人坐在外间正座,习惯的攥着那串佛珠,但是根本没有心思念佛了。
洛旎旎跟着刘夫人进去,对着老夫人作了礼。并没有多问,只是安静的站去老夫人身后。
透过晃动的珠帘,能看见洛凌安的床被几人围住,郎中正在和他的小徒弟商量这什么。
而洛凌安忍不住疼,嘴中一阵阵难以抑制的哀叫。
再看床边上,还跪着一个女子,可不就是哭个不停的纪玉檀。
洛旎旎收回视线,对于伤痛中的父亲,心中竟然出奇的平静。明明是亲人,可她真是没有感觉了,人家对她没有父女情,她又何必一厢情愿?更何况她上一世做过弃子,这一世他依旧把自己当工具。
至于纪玉檀,洛旎旎认为应该是真的悲伤吧。当然不是说人与洛凌安有多深的亲情,而是这侯府中纪玉檀唯一能靠的,只有那个侯爷爹。
与其说纪玉檀在为洛凌安哭,倒不如说她是在为自己哭。
“嚎什么嚎?人还没事儿呢!”老夫人本就心烦,听着纪玉檀在那边哭哭啼啼,直接就拍了桌子。
里面的纪玉檀赶紧憋住哭声,脸上一片戚戚。
陈妈妈过去,把纪玉檀从里间拉了出来。
“啊!”洛凌安一声惨叫,偏得一动不敢动。
“祖母,我觉得咱还是都各自回去的好。”洛旎旎道,做什么不好,要留在这里听洛凌安鬼哭狼嚎?
老夫人阴沉着脸,“回去?”
“在这边这么多人,总归碍手碍脚的,也会妨碍郎中。倒不如让这边清净,只留下照顾的人。”洛旎旎道。
“里面的是父亲,你说话如此不孝?”纪玉檀抹了把眼泪,她要留在侯府,那么现在为何不讨好下老夫人?
洛旎旎看去纪玉檀,这才几天,就又不安分了?
“表妹,你说父亲?”
纪玉檀可怜兮兮的看去老夫人,双膝一弯,跪倒地上,“我只是情急之下说出的,我是真的担心父……表舅父。”
“祖母,咱侯府现在可真不敢出什么情急之下。”洛旎旎对老夫人道,“有些祸端往往就是情急之下,引发的。”
“我什么时候说过,你可以随便来知未居的?”老夫人厌恶的看着跪在地上纪玉檀。
来不来就愿意下跪,不分场合时候……还真是低贱的身份,根本上不了台面。
这家里只是出了点事情,就这样大呼小叫,哭天抹泪的,到底不是大家闺秀的那份端庄。
纪玉檀一怔,她不明白明明是洛旎旎不孝,不愿意在这边守着洛凌安,现在怎么成了自己的错?
“老夫人,我错了,我只是……”
“闭嘴!”老夫人吼了一声,“真像旎旎说的,这边乱糟糟的,是想把屋子拆了!”
这一声连里间洛凌安的哀嚎都盖了下去,屋里没有一个人敢作声。
“旎旎的确不该留在这边。”刘夫人开口,“她过两日成亲,怎可沾上这些?人家晋王那边可会介意的。”
老夫人点头,“都回去,就留下几个照看的人,没事儿,谁也别过来添乱!”
“是。”刘夫人道,“侯爷身子骨一向不错,这次只是小灾星而已。咱家里还是要把旎旎成亲的事放在前头。”
老夫人叹气,“人伤了这是没办法的事儿,也不要耽搁别的,该干什么干什么吧!”
“我要回去乔府一趟,当初老将军留了些东西给旎旎,我过去清点一下。”刘夫人当然也不会留在这里。她与洛凌安没有半分情
意,也不屑于演什么夫妻情深。
“行!”老夫人道了声,脸上显了疲惫。
洛旎旎从知未居出来,到了大门口都能听见洛凌安的叫喊声。这个爹平时也不见有多大动静,伤着腿了,这叫声能掀翻屋顶。
她站在树下,伸手到树荫外面,手掌心接了阳光。她看着知未居的院门,等着纪玉檀出来。
纪玉檀现在在侯府十分低调,穿的不起眼,也不敢多说话,每次只能偷偷来知未居,求洛凌安。可是根本没有用。
洛旎旎衣着光鲜,嫩嫩的藕色被周遭的绿色映衬,显得柔美多姿。她发髻上是刘夫人挑选的珠钗,样样精致。那样静静地站着,好似花草幻化而成的精灵。
这样的洛旎旎刺伤着纪玉檀的双眼,她不愿意看树下的藕色身影,那只会衬得她更加狼狈,更加失败!
“表妹。”洛旎旎见纪玉檀经过自己,叫了声。
纪玉檀双手攥起,停下脚步站在原地,她的发丝被眼泪粘黏在脸颊上。她低头看着石板路,就是不去看洛旎旎,心中恨得要命。
“是不是觉得奇怪?”洛旎旎问,声音轻轻脆脆,似风中银铃。
纪玉檀不语,她的确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说什么都错,而洛旎旎随便说一句,别人都认同!
“我告诉你吧!”洛旎旎学着纪玉檀前世的样子,走到她眼前,轻轻摇着团扇,说话不疾不徐。“因为啊,现在的侯府不敢得罪我。”
纪玉檀抬起发红的眼圈,眼中恨意不加掩饰,她紧咬牙根,指尖几乎穿透自己的手心。
“我很快会成亲,成为晋王妃。所以你说,老夫人会听谁的?平日说的那些话,她不过是端着侯府老夫人的架子而已,若说让她罚我,一个板子都不可能!”
洛旎旎看着挫败的纪玉檀,已经没有上一世的春风得意,过得日子还不如府中的一个奴婢!
“你为何这般对我?”纪玉檀嘴角抖动,心中的嫉妒,仇恨,愤怒,一涌而出!
“为何?”洛旎旎笑,前世的种种在眼前浮现,“因为我想!”
纪玉檀不由身后一晃,忍不住的往后退,“你以为你会赢?”
“当然!纪玉檀,你一定要好好活着,看我这一世春风得意!”洛旎旎攥紧
手中团扇,“而你心中一直渴望得到的,一样也不会有。”
“你!”纪玉檀浑身发抖,她争不过,抢不过,现在像一个乞丐一样,看着洛家所有人的脸色……
洛旎旎一笑,转了身不再去看失败的纪玉檀。
还有两日就是七月十四,侯府平静,洛凌安一直在知未居养伤。他的伤不轻,郎中用尽全力才留住了他的命,但是他的腿还是落下了残疾,后半生要靠拐杖才行,且还不敢保证以后会不会恶化。
而朝中的争斗也趋于白热化。以晋王和忠王为首,朝中分为两派,明争暗斗不断。
也就在这一日,洛倪昶回来了,一同回来的还有乔家的三舅乔章。
刘夫人高兴极了,将洛旎旎打扮好,带着一起回了乔家。
乔家宅子常年主人不在,但是留有几个下人,日常打扫收拾,倒也不算太乱。
乔章留在西陲,身材魁梧,面色偏黑,身上利索的劲装,能看出他结实的肌肉。
见着娇滴滴的小外甥女儿,他二话不说,上前就照着小肩膀一拍。
“三舅舅是把旎旎当成战场上的敌兵了?”洛旎旎扬起脸,一双杏眼圆瞪,对着乔章凶了凶。
乔章哈哈大笑,“多久没见着你这小丫头了,怎么就是长不大啊!”
“我都及笄了,三舅舅还欠着旎旎的及笄礼。”洛旎旎伸手送去乔章面前,“补上!”
“当然会给你,三舅舅说话算话。”乔章双臂环胸,看着洛旎旎感慨出声,“怎么就叫邵家那小子给定下了?”
洛旎旎自然听出,乔章所说的是邵予璟。不说这位三舅舅,就连她自己也觉得匪夷所思,这辈子竟会嫁给邵予璟?
而乔章显然觉得自己外甥女是亏大了,要说乔家那边没有女娃儿,洛旎旎那就是所有乔家人手心里的珠子,结果一个没守住,就被姓邵的给钻了空子。
“这才几天,就要成亲了!本来还让你舅母好好留意……”他摇头,觉得说什么也没用了,还是皇上赐婚,能怎么样?
“三哥,这次回来多久?”刘夫人在桌上倒了茶,脸上难掩喜悦之情,“老将军和老夫人,以及两位哥哥和嫂子们可都好?”
乔章走回椅子上坐下,“我会回来一段日子,父
亲说京中可能会有动荡,让我留下来!”
“三嫂可会一起?”乔氏问。
“她在后头,我这就是和倪昶紧赶着回来的。”乔章又看去洛旎旎,心里总觉得亏得慌。那邵家的小子精得跟狐狸似得,自家这简单的小外甥女儿可怎么办?
洛旎旎显然不知道乔章心里想什么,眼睛盯着点心碟子,想着挑哪一块。
“倪昶以后会留在京城,三哥回来的也是时候。”刘夫人道,“不如等旎旎成亲之后,你我去一趟丞相府,为倪昶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