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承郢抬脚,还未落地,他见到持枪得士兵分派三路朝着花雪包裹而去,他长身玉立,眸中生寒,下道:“薛惠,你亲自去把那个扰了父皇雅兴的士兵抓来问罪。”
他侧目,余光不动声色地扫向薛惠,作为赵承郢的心腹,薛惠明白该怎么做。
薛惠带兵朝着花雪而去,他不动声色之间就给花雪留了一条后路,因着花雪身边有狼,给薛惠放水留了一个很好的借口。
花雪在薛惠和赵承郢的暗暗联手下被赶出了军营,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过了好一会儿,一个步兵打扮的人跑向花雪。
见他身上没有刀剑长戈,花雪才堪堪打消了点疑虑,刚才薛惠偷偷和她说,让她放心离开军营,她要找的那个人,他很快就会送来。
“你就是李炎信?”花雪求证道。
李炎信跑了这么一大段路都不带喘气的,为了掩人耳目,他身上穿着太监的宫服,他刚点头。
花雪就催他,时间来不及了,刚才在军营里耽搁了好一会儿,今日不宜出门,没想到官家居然也在军营。
“赶紧跟我走,你奶奶还在家等着你。”
半个时辰后,两匹骏马一路踏起飞扬尘埃,马蹄声哒哒地响,像湍急的雨珠打在镜面上,甜水巷后面较为安静,这里面的一条巷子年久失修稍许破旧,稍微有点家底的人都搬出去住了。
马蹄声远远地就穿透了一里地传到空巷里,李炎信惦记家中的奶奶也有半年之久,他归心似箭地下马开门。
屋内昏幽一片,院子里还飘散着一阵小米粥香,清白的香气浮在虚空中,添了几分生气。
“奶奶!”李炎信立在门口,定睛瞧着一年不见就衰老迟暮的老人。
吊着一口气没咽下去的老人家此时已经虚弱地睁着眼睛跟闭着一样,她听见了一声饱满的“奶奶”,她激动地嗡着薄薄的嘴唇。
李炎信扑跪到老人家病榻前,这一跪,跪的是他没能在老人家面前尽孝,他颤抖地握住了老人家羸弱的手,一遍遍地呼唤着:“我回来了,奶奶。”
老人家费劲地睁开一点眼皮,她瞧见了模样更显锋芒的孙子,她笑的不太明显,脸上往下坠的皮肉轻颤着,“信儿。”
“是我,奶奶。”李炎信知道这是见奶奶的最后一面,老人家吃足了力气才勉强抬手去抚摸孙子脸上的棱角。
“你长大了。”老人家有些感叹,更多的是高兴,或许她心里清楚,自己即将油尽灯枯,脸上没露出一丝害怕,更多的是坦然。
李炎信眼眶止不住微红,薄弱的日光从狭小的窗户里斜照进来一缕,夕阳西下,打在十五六的少年郎面上蜡黄的日光也缓缓下移。
他说,“奶奶,我听你的,投军在瑜王殿下的麾下,你曾经还说要听我当兵打了胜仗回来说瑜王的事,我现在与你说,好不好?”
老人家面上岁月静好,混浊的眼睛里透露出一种静止般的平静,只是她若有若无地点了点头,才打破这静止的画面。
“瑜王和那些只晓得求和辱-国的将领都不一样,他有勇有谋,在济州与辽国打仗时,天大旱没有水喝,是瑜王带着薛将军翻山越岭的找水,终于找到一处地下水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在找到水后,薛将军打了水给瑜王,可瑜王却说,先给士兵们喝。”
李炎信其实只远远的见过瑜王一次,不过这事并非他道听途说来的,是他亲眼所见,那日士兵们又渴又晒,给点火星似乎都能烧起来似的,主动跟随去找水的人没几个,他就是其一。
也就是那次的事,李炎信坚信这场仗一定能凯旋而归,果然便成了事实。
李炎信知道的赵承郢的事情并不多,他说完了这件事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于是和奶奶商量道:“奶奶,我和你说我在战场上发生了的事情好不好?”
老人家没有回应,其实从刚才李炎信讲赵承郢的事迹讲到一半时,他就注意到奶奶的手开始慢慢变冷。
她枯树皮似的手就搭在他掌心一动不动,李炎信嘴角难掩难过地往下拉,他唤道:“奶奶?”
“奶奶!”李炎信紧紧地握着老人家的手,不愿意这么快就接受事实,他都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日落西山,官家也准备起驾回宫了,赵承郢在打了胜仗回来之前,永远是站的离天子最远的地方,如今,他是天子手中一把利剑,佩剑随身携带,他在有资格站在天子身侧。
“陇儿和栩儿的射箭精准不少,看得出来,是下了苦功夫的。”官家夸赞道。
赵承陇得了便宜还卖乖,在天子捧自己时明目张胆地踩赵承郢,他说,“父皇谬赞了,今日还多亏了五弟让着我,不然我这个做大哥的又要现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