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夜,花雪经常待的院子里放满了走马灯,有一盏灯是赵承郢亲手提笔画的,可花雪并未理会他。
早知道今天白担心一场就应该早点离开这看似金屋的王府,花雪抱着狼小五,这些天闷在这寸土之地,狼小五都闷坏了。
赵承郢让人把自己亲手绘的走马灯送到花雪门前,唤来环玉询问一二。
环玉深低着头,心里瞎琢磨着瑜王找自己所为何事,刚站定行了礼。
赵承郢问她,“最近花雪如何,吃的可好?睡的可好?”
原来是例行嘘寒问暖,环玉知道赵承郢不管回到府上多晚必定要问一遍花雪的事宜,她回道:“王爷放心,姑娘一切都好,不过……”
这个转折来的太过突然,赵承郢转身问,“不过什么?”
“不过,花雪姑娘今天问我可知哪儿有野生药草可挖。”
“我知道了,照顾好花雪。”赵承郢心里明白,花雪这事想攒盘缠回去了,只希望能再留她一时,等赵承郢拿下太子之位,定当娶她为妻。
书房内,点着几盏烛火,火光橙黄的光芒像极了一个落幕的悲剧,色彩哀伤又低调。
前几天赵承郢吩咐薛惠去调查一件事,如今薛惠调查得有些眉目了。
“殿下,李皇后早夭的皇子极有可能便是太子下手残害的。”薛惠冷静回禀,他们从宫中最不起眼最冷清的地方走到今天这一步,见过人世间最冰冷的心、最歹毒的计谋手段。
赵承郢生母花城颖十一年前被迫嫁往辽国求和,当时的后位空了两年,自恃最有资格坐上后位的李贵妃,也就是赵承陇的生母,她为了这个位置用尽了各种手段,打压了所有对她有威胁的人,终究不过两年时间,也就是九年前,她发疯病逝,不过半年时间当今天子就娶了她的妹妹小李氏做续弦皇后。
小李氏嫁过来不出半年就怀孕,随后诞下一子,名叫赵承吉,不过这个孩子只活了四年就早夭了,也就是四年前不知缘由地离世,后来小李氏再也没有喜孕。
皇后膝下无子,她的后位便坐的不踏实,她的亲生儿子早夭后,她便把赵承陇带到身边抚养。
如今的李皇后和赵承陇是有血缘关系,不过也不见得他们的关系如铁板,他们两人在一起都迫于不同的利害关系。
赵承陇因为上次私通外敌后一直被软禁在东宫,这期间,他和他的党羽想了不下数十种方法想打动天子网开一面。
不过私通外敌是大罪,辽国让官家受了这么大的屈辱,太子还敢跟辽人串通一气,可真谓是要权不要命。
“安插到太子府的人来说,这几天夜里太子总是夜半惊醒,嘴里喃喃自语,他来了他来了,终于在今晚,太子终于说漏了嘴,他恐惧害怕的正是早夭的八皇子赵承吉。”这就显而易见了,赵承吉之死恐怕和赵承吉脱不了干系。
这一切都在赵承郢的掌控之中,自大宋开国以来,还没有后宫争宠到敢残害皇子的地步。四年前赵承郢第一次披甲上阵,凯旋回来时就听到赵承吉一死,因为官家痛失幼子,连庆功宴都没来得及给他办。
官家痛伤,后宫也是一片哀举,偏偏在那个时候,赵承郢碰见赵承陇满心欢喜,可见这事暗藏蹊跷,如果这事真是上苍注定,那么赵承陇应该是意外惊喜不自胜,可这事真要是他动的手,那他便是意料之中的得逞欣喜。
这两种欣喜所现实截然不同,只要稍加观察便能察觉。
而赵承陇明显是后者的惊喜。
“把这事透给王吉恩。”赵承郢这盘棋才下了一半,不过依照现在的局势来看,赵承郢必定是最后的赢家。
薛惠明白赵承郢的意思,王吉恩是宫中的大太监,也是官家身边的大红人,不过这个太监有野心,他支持赵承陇,想扶他上位,那他自然和李皇后是一路人。
只消把赵承陇最近常半夜噩梦的事放出风去,自诩好母亲的李皇后一定会去太子府看他,只要那时令赵承陇露出马脚,让李皇后知道她儿子是自己所扶持的赵承陇害死的,届时赵承陇气数将尽。
薛惠领命:“是。”
见薛惠准备退出去,赵承郢从书桌上拿起一幅画像,是他这些天夜里画缮出来的。
“殿下?”这是花雪的画像,薛惠有些不明白赵承郢的意思。
“传令下去,水路陆路都要禁止这名女子出城。”赵承郢命令的口吻不容置喙。
薛惠合上画像,“是。”
花雪起的很早,她要离开这里,最起码要有能上船的钱,她昨日和环玉以及这府里其他老人打听了一番,沿着御街向南行一段路,到西大街时向北走,到角子门附近有一块草地,里面有不少奇珍草药。
天还没亮透,灰蒙蒙的雾气笼罩着安静的汴梁城,花雪出了房间小声地关上门,枣红色的木门吱呀一声没惊醒环玉。
这时候,就算门外还有其他士兵守着,应该也没想到花雪会这么早起来。
“去哪儿?”赵承郢的声音突然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