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分
“去年俄罗斯大卡缅海滩上,这头幼年抹香鲸被海浪冲到岸边搁浅死亡了,圣彼得堡国立医院的研究人员与咱们UNIHEART共同参与了解剖,部分标本送到了圣彼得堡研究院和国内其他几个动物标本博物馆,心脏标本专门留在我们这里展出,目前呢,这也是国内最大的,可观的抹香鲸心脏标本。”
“心脏要在丙酮中经过长达6个月时间浸泡,再浸入硅氧树脂,最后放入真空室,丙酮气化被硅氧树脂取代进行了固化,它就是现在呈现在大家面前的样子了。一颗巨大的‘塑料球’。”
展馆工作人员滔滔不绝地介绍着眼前这个巨大的心脏标本。暗紫色的血管虬错盘亘在其已经塑化的骨白色表皮上,足有一辆小轿车大小。
“这头抹香鲸搁浅死亡时还处于幼年,多伦多皇家安大略博物馆的那颗成年蓝鲸的心脏标本有600多磅重,现在我们这里的这一颗只有300磅不到的重量,但也非常大了。”
UNIHEART主力筹建的心脏博物馆落成后,怀蓁工作之余第一次来参观。
院内要求每个科室参观结束回去还要交一份报告书,怀蓁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感叹之余,仍有点兴致缺缺的,问身旁的陈舒亦:“楼上呢,还有什么?”
“哦,楼上啊,”展馆工作人员先接了话,说,“楼上是个心脏音展示厅,这几天请了人来刷墙,还有个专门给儿童科普心脏知识的展厅。”
“都建好了吗?”
“可以参观了。”
“那上去看看吧,一会儿我还有个手术会。”怀蓁只想快点结束。
怀礼在后方不远不紧不慢跟着她们,回着手机消息。
没戴口罩,一张面容更是俊隽斯文,眉目清冷。
三五天过去,晏语柔还没谈到合适的律师。这个跨国诈骗案一跨就是英法德好几个欧洲国家,有经验有把握的律师极少,她还是想和之前的那个谈谈,想让他帮忙拿个主意。
性子骄扈惯了,上次和那个律师闹的并不愉快,说最好还能联系一下之前作中间人的他那个英国朋友。
怀礼简单浏览了下她发来的几个文件,若有思索。
“他来过这边了?”怀蓁见怀礼兴致不大,悄声地问陈舒亦。
“前几天我们一起来过的,”陈舒亦亲昵地揽住怀蓁的臂弯,回望那个庞然大物一般的心脏标本,又看了眼怀礼,“不过那天来,这个鲸鱼心脏标本还没有”
怀蓁拍一拍她的手,“我这一周都很忙,工作上我不担心你,其他呢,和科室的同事们都还好吗?”
“还不错,怀礼挺照顾我的,”陈舒亦说,“本来之前跟您说我过来待一阵就回上海那边了,我爸也想让我回去的。”
“现在呢,”怀蓁略有试探,笑着问,“想多待一阵儿了?”
身后飘过一阵柔和小风,有人走近了。
陈舒亦看对方一眼,只笑了笑,没说话了。
一行人前往二层的途中,怀蓁对怀礼说:“我听你爸说怀野过段时间要来北京?你可看着点儿,别让怀郁带着他到处疯,不然不知什么时候回去了,你爸又拿我兴师问罪。”
怀礼半开着玩笑,“你可以不接他电话的。”
“怀野是谁?”陈舒亦问了句。
话从口中溜出,她忽然才想起,怀蓁同她提过的,怀礼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小他许多,在港城读高中。
他父母在他很小就离异了的。
这算不算冒犯了?
陈舒亦正在心中打鼓,怀礼却是先笑着答了她:“是我弟弟。”
触到他这般柔和的神情,陈舒亦的心跳了下。
他这个人好像都没什么脾气。
怀蓁说:“我听说他来是参加什么比赛,还是什么乐队的演出?这小孩儿真去搞乐队了?”
“嗯,关键是他自己喜欢。”
“还真挺有想法的嘛,”怀蓁说,“但学总得好好上,我听你爸说他都不好好上学的?可不能学怀郁。”
陈舒亦听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地聊天,突然想找朋友打听打听,最近北京哪里的LiveHouse有活动了。
几人聊着天,已经来到心脏音展馆,放低了一些声音,随工作人员指引向内走。
这个展馆占了整个二层几乎三分之二的空间,绵延成一个长达25米左右的流线型回廊,模拟鲸鱼胸腔的形状,两边是3D全息LED屏,身处其中,随鲸鱼心跳的律动,周围似乎同时有海浪一波一波沉缓迭起,沉浸感十足。
还分了视听区和录音室,存放真实的生物心跳音样本,据说开馆后还将搜录前来参观的游客的心跳音,进行编号存档在这里。
向里走,深处动向窸窣,似有人声。在偌大空旷的展馆中十分明显。
绕出这个回廊才发现别有洞天。
画家模样的女人和身旁一个扎小辫儿的男人,正坐在两个木质高脚架上,在墙面一笔一笔地描绘,时不时侧头谈笑一二,对比设计稿交换两句意见。
看起来画了几天了,大半面墙徐徐展开一个诡秘的海洋世界,伴随回廊中传出的鲸鱼心跳,似真的有心跳回音从海底传来。回声波绵亘在只画了一半鲸尾上,灵动又生机勃勃。
四周还有工作人员搬着东西往来,略有嘈杂。南烟画了会儿,下去换颜料,察觉还有其他动静,下意识回头,一眼就看到了怀礼。
她倒不意外他怎么会来这边,上次他也来了,也没过来跟她打个招呼什么的。
也是呢。
她有她要忙的,他显然也有他自己的事情,他们的世界并无交集。在这儿驻足四下打量了一遭,视线掠过了她,便在几个工作人员的带领下,和同行的几个医生去另一边了。
其中还有最近那个总在他左右的女医生。
南烟才蹲下换着颜料,忽然有什么东西从身后撞了自己一下。她要向一边躲,头顶那个木质高脚架,径直就朝她砸了下来!
“南烟——”
徐宙也的声没那脚架落得快。
一通叮咣乱响,那高脚架极重,南烟犹如被闷头狠狠打了一棒,没来得及挪位置,登时跌坐到了地上去。
颜料也打翻了,四处飞溅。
“干什么啊你们——”
徐宙也跳了下来,愤怒地朝那几个带翻了高脚架的人喊道,“没见这儿蹲了个人?长的什么眼睛?!”
“对不起对不起,真没注意……”
“真是没看到——”
“哎,没事吧,没事吧?”
一通纷乱与嘈杂。
怀礼还没走远,闻声回头。微微皱了眉。
怀蓁也朝那边望了眼,“唷,伤到人了,赶紧过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