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大夫交代病情的时候,云姝就已经醒了,知道了自己怀孕的消息。
她的脑海中也只剩一个念头,这个孩子不能要。
因为不想让云挽池知道,云姝一个人偷偷去了城郊,随便在一位赤脚大夫的家中抓了药,又回来躲着煎好。
药罐里咕噜咕噜冒出气味来的时候,云挽池来了。逼仄的小厨房里站了两个人,显得特别拥挤。云挽池说:“别煎了,倒了吧。”
以为自己瞒得很好的云姝僵在原地,直到云挽池动手扑灭炉子里的火,她才猛然惊醒:“小池,不要!”她急的伸手去夺药罐,却忘了罐子烧得滚烫。惊乱之间,罐子摔碎在地,热气逼人。
云挽池亦没料到她这样大的反应,再一眨眼自己也被热汤溅了一身。
云姝慌乱,连忙问他烫着没有,云挽池却摇头,将她拉了出去。
他一言不发地替云姝上药,还死活不让云姝看他的伤,顺利将云姝逼哭了。
云姝说:小池,我自己都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我不能要他。
即使知道这一副药下去她凶多吉少,她也不能要。
“我明白,”云挽池红着眼眶,紧紧地握住了云姝的手,“可是姐姐,我不敢拿你的命去冒险,我不敢……”
大夫说过,云姝熬坏了身体,导致母体太虚,现在强行落胎可能会要了她的命。可若是好好调养身体,保母体与胎儿康健,到了足月再生产,方可保母子平安。
云挽池可以不在意腹中胎儿的的死活,可他不能不在意云姝。
如果云姝也走了,他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最后,云姝终于点了头,再没有起喝堕胎药的心思。云挽池则按照大夫的叮嘱日日给云姝好吃好喝地补着,甚至对付起往日束手无策的山鸡来,现在也颇有一套。
云挽池还日日盯着云姝,不准她碰江湖里的事,不准她劳心费神。甚至为了分云姝的心,他特意在小草屋前开了一块地,左边种菜,右边养鸡。
云姝一开始还有些不适应,但日子久了,她居然觉得这样闲适的日子还不算太糟。至少午夜梦回,她已经鲜少再梦见被血浸染的重华阁了。
没有血海深仇的窒息重压,云姝的身体肉眼可见地一日比一日好。直到生产那一日,云姝顺产,生了个男婴。
生产的时候云姝闻到了血味,恍惚间就又记起了那些血淋淋的往事。心底有个声音告诉她,她该振作起来了,向她的仇人复仇。
至于复仇的第一步,云姝想到的居然是自己刚刚生下的、本不该来到这个世上的孩子。
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终究还是理智占了上风,云姝决定,把孩子抱走。
他们隐居的这座山后边住着一家猎户,猎户家中曾有一个小儿子,但早早地夭折了。云姝心想着将孩子抱去了他家,一来算个不错的着落,远离江湖是非,二来,她日后或许还能来看一看。
可孩子抱过去没几天,猎户的媳妇又将孩子抱了回来,说孩子日夜啼哭,甚至发起了高烧。猎户媳妇一想到自己的孩子也是这样给烧没了,又心疼又难过,只想怎么也得让孩子亲娘再看一看。
云姝一看孩子烧得全身滚烫,心如刀割。衣不解带地折腾了十几日,才勉强把孩子从鬼门关前带回来。
那猎户家的媳妇看她也这样心疼孩子,就忍不住问了一嘴,为什么想把孩子送了。
云姝垂着眼皮,半晌没答话。猎户媳妇见云姝独兄妹二人隐居,也从未听她提起丈夫,便隐隐能猜到了这个孩子的来历。
她说,孩子是无辜的,也是你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你现在一时意气把他送走,却终究还会在心底念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