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老结完婚被分出来以后,早几年过年还是和叶老大家一起的,后来他家孩子多了起来,慢慢也就两家分开各自过年了。
孩子多吃的就多,老大家买点零嘴都不够分的,自然不愿意再在一起。
今年还是一样,苏华荣张罗着自己家过年。
去集市买了春联鞭炮,顺手带了些红纸,回来后剪几个窗花。
村子里有人来炸爆米花,她就让叶苏红和叶苏芳拿点棒子粒也去炸一点。炸爆米花的时候还是一样省,不放白糖精,或者只放一点点,有那么一丝丝的甜味就行。
有人家里倘或不缺这点钱,那就多放点糖精。
爆米花甜味足,吃起来也更香甜脆口。
每回有人拉着爆米花机来炸爆米花,周围都会拥簇着很多人。
家家都拿着一勺半勺的棒子粒,排着队等轮到自己。
许多小孩不排队,就围在爆米花机旁边看。
炸爆米花的人摇着爆米花机烤火,等到时间差不多,拿加力管掰动小弯头,对着各家拿来的布口袋,只听“砰”的一声,爆米花就爆出来了。
每到炸爆米花的人拿加力管的时候,小孩子就默契地捂住耳朵。
等爆米花炸出来,倘或有零星漏到地上的,这些孩子就会一起争着去捡起来吃,谁抢到多就是谁赚的。
叶苏红拿着棒子粒在那排队,叶苏芳和叶安家两人就在小孩堆里抢掉出来的爆米花。
两个人都不咋能抢得过别的小孩,忙来忙去也没吃上几颗。
等叶苏红炸好了爆米花,三个人便一起回家去。
走在路上,叶苏芳眼馋地看着叶苏红手里的布袋子,问她:“三姐,先让我吃两颗好不好?”
叶苏红自己也想吃,于是交代叶苏芳和叶安家,叫他们回家别说。
叶安家不会偷奸耍滑,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叶苏红说:“妈妈说拿回家一起吃。”
叶苏红抬手就往他脑袋上拍一下,“先吃两颗而已,又不吃多。”
说完她就从布袋子里抓了一小把出来,给叶苏芳和叶安家一人分点,剩下的自己吃。
三人吃了一点,暂时解了下肚子里的馋。
叶苏芳还想再吃,但也知道不可以,只眼巴巴看着叶苏红手里的袋子,没再出声。
到家后把爆米花给苏华荣,苏华荣直接就收起来了。
她在集市上买的零嘴也就是几分钱的水果糖,瓜子花生之类的,她都没有买。
家中自留地里有种一小片花生,收上来后晒干卖了一点,剩下的一点一直收到这年上。
到了年前,和老方瓜的瓜种子一样,炒熟了炒香了,留着过新年当零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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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着到了除夕,大队里所有的工都暂停下来。
除夕当天,家家户户的人起的都早,一起帮忙着打扫屋子院落,清理鸡圈猪窝,再贴上门帘和自己家剪的窗花,迎接即将到来的新年。
苏瓷也跟着大家一起忙活。
也就这几天,她才明白,为什么总有些上了年纪的人说以前过年有年味,后来过的年,都没什么意思。
其实就是缺衣少食,到了这个节日,整个村子都热闹,有些小孩还能有新衣服穿。
有新衣穿,又能吃到一年也吃不到几回的猪肉,幸福感自然不一样。
这种由穷衬出的幸福感,会更浓烈且记忆深刻。
一年一年浑浑噩噩地往下过,盼也就盼个过年过节,吃口好的,穿件好衣服。
当温饱问题解决后,人的欲望变多了。
过年吃的不比平时好什么,衣服想穿随便买,没了一年一度的盼头,年味自然也就淡了。
苏瓷感受着这样的年味,把红色窗花贴在窗户上。
上午把家里收拾一新之后,中午随便吃上两口,下午有了一段时间的闲暇。
等快到傍晚的时候,苏华荣开始和面剁馅儿,准备包饺子。
家里人多,愿意的都来插手帮个忙,再多的饺子,包起来也不慢。
苏华荣把买来的一斤猪肉分两份,一份剁碎拌上大白菜,包猪肉白菜馅儿的饺子。
剩下的小半肥肉多点,她照常放锅里给卤出猪油来,猪油留作炒菜用,猪油渣则打算直接炖一大锅白菜,里面还要加粉条。
苏瓷挤在桌子边,和苏华荣以及大姐姐一起包饺子的时候,忽听到外面有人喊她。
她刚回头,只见叶苏红伸脑袋进来,看着她说了句:“是知青点的知青。”
苏瓷这便放下了手里刚包好的饺子,掸掸手上的白面,出灶房到院子外去。
出了院子门,果见连跃、肖桉和钱小川站外面。
钱小川手里抱着个东西,用黑布包得严严实实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他往苏瓷面前一送,笑着说:“送给你家过年,明天可得来知青点给咱们拜年啊。”
苏瓷疑惑地伸手接那东西。
拿到手里就闻到了一股腥味,她凑头过去嗅一下道:“鱼?”
肖桉连忙抬起手,用食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
苏瓷把眼睛睁大些,看着这三人,用气音问:“又出去做坏事了?”
连跃白她,“做什么坏事啊?向阳大队有买鱼苗养鱼吗?”
苏瓷想一下,他们乡下好像确实没有养鱼,附近几个大队全都没有。生产队有养鸡养猪养牛羊,能下蛋能吃肉能干活还能产肥,但没有养鱼,私人是不被允许的,那自然更不可能。
这样就很显然了,这是河里的野生鱼。
不过他们也都知道,就算是野生鱼,也不能声张,偷偷摸摸吃就完了。
苏瓷没再多说什么,笑着应了句:“谢了。”
这么冷的天,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下河抓的,这份心意她领了。
连跃三个人也没再多说什么,送完鱼便潇洒地走了。
苏瓷转身回去院子里,还走两步,叶苏红和叶苏芳就过来了,问她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