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娘教他这一抱,又红了脸,却强忍着害羞没有推开,犹豫了一下,竟也微微颤抖着手,环住了男人的腰:“四郎,是我得了上天垂怜才是!即便不是我,以四郎你的身家模样和宋家家风,如何娶不得更好的呢?而我,若不是你和娘心善,怕不知此时是否还能留有命在了,便是侥幸活着,恐怕也是生不如死……”
四郎听不得她这般哀怜,搂紧她道:“你瞧,这才是咱们夫妻的运道不是?若我没跟娘一起往姨母家去,咱们也见不着;若不是正巧你娘家往县里去的道正经过我姨母家,咱们也还是遇不上。可这样的情况下咱们还是遇上了,既然遇上了便是咱们的缘分了不是?”
“我第一眼见你,便知道你肯定是我媳妇儿了。当时一见到你的眼泪呀,我就在想,我怎么这么这么不争气呢?怎么就没能早点遇到你呢?若是早些遇到你,我肯定不会让你那样伤心难过的。”
“娘肯定也是第一眼见着你就觉得你该是我们宋家人的。”
“所以,你可千万不要再说多亏我和娘心善这种话了,我是自家人知自家事的,咱们都不是坏人,可要说多好的人也是没有的,若不然,怎么也没问你是否愿意嫁我这么个惫懒的人呢?”宋四郎坦然道。
慧娘要被葛家绑走卖去县城时,四郎和刘氏正巧去刘氏的姐姐家探完亲准备归家了,就瞧见大路上一家神色疲惫的人推推搡搡、骂骂咧咧的也要往县城去,破牛车上捆着一个形容狼狈的妙龄少女,满脸泪痕,眼底一片灰暗。
缘分是世间最无法预料也是最无法用常理推断的事。在与慧娘四目相对的那一刹那,四郎就知道,他要救她、娶她、护她。幸好,娘和姨母没有阻拦,甚至还帮他出钱从葛家人手里买下了慧娘。
慧娘感激他救她于苦海,他却不敢坦然接受这份感激。或许娘没有阻拦是因为她真的是个好人,见不得一个可怜的女儿家在她面前被糟践,可是四郎知道,他从不是一个纯粹的好人的,他出言央求娘买人,不过是有私心罢了。
若不是有私心,他又怎会坚决不同意娘所说的,先等一段时间再看情况决定慧娘是否要嫁入宋家呢?
他虽然用人言可畏劝服了刘氏,却骗不了自己,无非是挟恩图报的卑劣行径,罢了。
四郎思及自己的卑劣心思,语气虽坦然,心里却不是不害怕的,他怕自己撕破了恩人的假面目后,慧娘会瞧不起他的无耻。
“我日后不说了便是。我知道我说这些话是显得生分了,娘之前也说过我,这次不过是正好话赶话说到了这儿,你便是恼我生分,也不必这样说自己。娘是好人,你也是。”慧娘推开他,不悦道。
“我说的话是真的,不是恼了你。”四郎艰难地说出了这句话。他怕慧娘瞧不上他,但更怕自己会一直瞒着慧娘,让慧娘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好人,那样的话,他会彻底瞧不起自己,也会,永远得不到与慧娘坦诚相爱的机会。
“什么真的假的?”慧娘瞪他,“你和娘救了我,是不是真的?”
“……是。”四郎被突然凶巴巴的媳妇儿吓得咽了咽口水,小声回道。
“你们买下了我,却没有让我为奴为婢,是不是真的?”慧娘丝毫没有见他发怂而放过他的意思,继续冷声问道。
“……是。”
“你我是摆酒设宴明媒正娶的夫妻,是真的还是假的?”慧娘杏眸微阖,不依不饶。
“当然是真的。”四郎面色一凝,立刻坚决回道。
“既然都是真的,那你还在说什么你不是好人?”慧娘哼道。
“……可是……若我当真是好人,便不会问都不问你的意见便直接娶了你……”四郎痛苦地阖上眸子,低声道,“我怕你不愿嫁我,怕你早有心上人,怕我终不能如愿,就让你没有说话和选择的机会……”
“可是,就算你给我说话和选择的机会,结果也还是一样的呀!”慧娘眨眼,语气轻松,仿佛方才不依不饶语气凛然的不是她一般。
四郎双眼突然睁开,看向慧娘的脸,目露狂喜,但又不敢确定:……慧娘所说,是他想的那个意思么?
慧娘梨涡一闪,巧笑嫣然:没错,就是那个意思。
“我愿意嫁你,从未有过心上人,或许现在有了……”慧娘羞涩却坚定地道。
未及她说完,四郎就激动地把她重新重重地搂进怀中,如同抱着此生至宝:“你愿意嫁我……你愿意嫁我!太好了……太好了!你也是心悦我的对不对?如同我心悦你一般。”
慧娘任他搂着,眨了眨眼,正准备回答。
四郎打断道:“没关系,就算不是如同我一般也没关系。我心悦你,你愿意接受并试试喜欢喜欢我,就好了。”
“我不是多能干的人,或许也不够体贴不够懂你们女人家的心思,可你放心,我会尽我所能撑起这个家,尽我所能对你好。”
“若我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你尽管说我骂我,我脸皮厚,绝不会恼的,你说了,我便改。只一点,你别憋着。娘以前教导舅舅的时候,我偷听过,她说,女人家的不满,憋着憋着,家就散了。我想跟你长长久久的……”
把心里藏了这么久的负担一解除,四郎的话唠本性就复苏了,慧娘啥也没来得及说,他就叭叭说了一堆。
慧娘见他终于回复了本性,虽然有些羞涩于他念念叨叨的甜言蜜语,但到底暗暗松了口气:沉浸在自己不是个好人的逻辑里的四郎,她当真是有些不习惯的,无论是新婚时短暂的相处,还是婆婆、妯娌、亲戚邻居话里话外透露出的信息,宋四郎都是一个自信阳光、调皮又讨喜的人。她或许没有爱他爱得无法自拔,却也见不得他这副自怨自艾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