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郎可疑地愣了愣,才道:“……记得,记得。这不是顺带嘛!诶娘,说起慧娘,她人呢?怎么不在这烤火?”
他什么德行刘氏这个做娘的可谓是了解得一清二楚,见他迟疑一下才回答,又顾左右而言其他的,十有bā • jiǔ是忘了这回上山只是小打小闹的本质。
她也不拆穿,只是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怎么办呢?摊上这俩没数的男人,话都说出去了,人也邀约了,总不能又反口说不行你们不能去了我们只想自己玩吧!
“行了别装了,约都约了,我还能不让你们去不成?慧娘在屋里,说要看看衣服有没有要补的,顺带歇歇。你去看看她,要是她没躺床上睡着,就叫她过来烤火,你那屋估计冷着呢,别又冻着了她。要是睡了或者不想过来,你就去取些炭生炉火,好歹把屋子弄暖和些。”
刘氏懒得跟这傻儿子掰扯,径直不客气地指使道。
四郎爽快地道:“好嘞,我这就去!”说罢就颠颠儿地转身去了。
张氏:“四郎……现在越发勤快了。”
刘氏低笑:“也就这会新鲜劲呢,想着媳妇孩子才叫得动,希望以后不会又惫懒下去吧!”
张氏察觉到刘氏心情明显变好,便接话道:“娘您别担心这个了,我瞅着四郎是个有担当的,日后小夫妻俩自己过的时候自然知道要勤快了,不然活儿攒在那不就得让慧娘干了?”
顿了顿她又摇头晃脑地补充道:“我看四郎可舍不得让她媳妇儿操劳。”
刘氏也打趣道:“我看他也舍不得,就舍得我和他爹围着他转悠。”
张氏这会儿已经完全放松了,心知婆婆不会再揪着她的错处不放,便开怀大笑,乐道:“娘这是醋了呢!莫愁莫愁,还有我们这些儿媳妇疼您呢!”
刘氏也不想真的跟这个素来疼爱的儿媳妇闹僵,也顺势逗趣道:“可歇了吧,全都是讨债鬼!还你们疼我呢,不巴着让我疼疼你们就不错了!”
张氏故作委屈:“娘可不能因为四郎一个人就一篙子打翻一船人呐!来来来,为了证明我最心疼娘,我来帮您纳鞋底,晚上饭我也包了。”
刘氏:“可拉倒吧!就你那纳鞋底的水平,别一会我还得返工!”
“那我做饭去行了吧。”张氏退而求其次。
“我看你这是又想蹭我一顿伙食。”刘氏拆穿道。
“……娘,说好的看破不说破呢!”
“谁跟你说好的你找谁去,我可没说好。”刘氏笑道。
张氏幽怨地瞅她。
刘氏憋不住噗嗤一笑:“行了行了,就赏你这顿饭了。你之前不是说大郎打了酒?让他晚上带着孩子们都过来呗,也叫上二房的,咱一家人聚聚喝几杯,热闹热闹。”
张氏故意表现出大喜的模样,刘氏哪怕知道她这是在故意耍宝,也被逗得见牙不见眼:“你可有点出息样子吧!不就一顿饭嘛!”
张氏讨好道:“这哪是一顿普通的饭呀!用四郎的话说,这分明是娘对大家伙儿的慈爱之心!”
刘氏虚空点她的脑门:“你呀!快别学四郎那套了!”
“我这是真心话呢!”
四郎此时也搀着慧娘过来了,步步小心,生怕媳妇儿摔着。
他听见了这番对话,也跟着帮腔:“我这套怎么啦?真心话就该直说才对呢!”
见四郎也来了,刘氏受不住地摆手轰张氏去灶房:“不是说去做饭?你可赶紧去吧,别等会天都黑了饭还没见着影子!甭在这跟四郎一唱一和的,想着我都脑壳疼!”
张氏笑着去做饭了,四郎搀着慧娘坐下之后也老神在在地坐在了慧娘边上,一边烤火一边逗自己娘:“娘啊,你现在可真是把对我的不耐烦表现在脸上了啊!”
刘氏点点头:“对啊我都烦死你了,要不是慧娘得我心,我早就把你这么个糟心玩意儿扔出门了,天天就知道气我。”
四郎被她完全不否认的态度一噎:“我有这么讨嫌么?”
“本来还行,主要你媳妇儿太讨喜了。”刘氏语气平平,仿佛自己在说什么正经事。
太讨喜的慧娘日常茫然:这娘俩咋又斗起嘴了呢?
四郎嬉笑道:“那行吧,本来还行就好,反正我媳妇儿讨喜也就是我讨喜了,没差,我不嫌弃。”
见刘氏张口又要说话,怕她又瞎说,四郎连忙转移话题:“诶爹怎么还没回来?”
刘氏:“……”
“我瞅瞅去。”刚坐下的四郎又站起来溜了,生怕刘氏再把炮火对着他。
刘氏微微摇头,轻斥道:“这小子!溜得倒挺快!”
慧娘轻笑道:“四郎刚刚还在念叨爹呢!”言下之意,他也不全是为了躲娘。
刘氏笑了:“还算这小子有心。他爹估计快回来了,四郎去迎迎也好。”
慧娘跟着笑了一会,又犹犹豫豫地瞥刘氏,欲言又止。
刘氏看了她一眼,道:“想说啥就说呗!”
“……娘,刚才你为啥不同意大哥二哥他们跟着一块上山下套子呀?”慧娘闻言犹豫了一下,还是耐不住内心的好奇,开口问道。
她本想等到夜里再问四郎的,可实在好奇得紧,索性便直言相问了,毕竟问四郎的话一要等二来四郎也不一定知道内情,还不如直接问婆婆呢!
刘氏本就猜到慧娘可能是要问这个,闻言道:“我就知道你琢磨不透还憋不住。”
慧娘腼腆一笑:“我这不是脑袋不好使嘛,大家都说一孕傻三年的,娘你就可怜可怜我和孩子,直接告诉我吧~”
刘氏好笑地道:“我看你聪明得很,还知道找我乖孙做挡箭牌了!就是心思没用在这些事上来,不然哪用得着我跟你详说啊!”
慧娘讨好地笑笑,软和又可人疼。
“你呀!可长点心吧,妯娌之间门道多着呢,我这会能帮你自然会帮你,可有时候我也不好说话的,你总得自己立起来才行呢!”刘氏小声说道,像是生怕被别人尤其是灶房里忙活的张氏听见。
慧娘呆愣地应道:“啊?哦哦。”
见她仍旧懵懂,刘氏这下真的长叹了一口气,暗道无奈,只得直接掰开了揉碎了跟她解释这里头的门道。
“之前呢,你爹和四郎他们上山下套子都是带上大郎二郎他们的,得了的东西基本都是分三份,咱们家一份,大郎一份,二郎一份。这样分四郎肯定是吃了大亏的,不说他两个兄长的手艺本就比不得他,便是使的力一样,四郎也该单独一份,只不过是头一回按四份分的时候你二嫂来闹过,说四郎跟着我们老两口吃,就该分三份才是。没办法,为了耳根清净,我和你爹做主按三份分了,权当四郎这个做叔叔的投喂投喂底下的小辈侄子侄女了。可眼下四郎与你成了婚,当然不能还按着你们四房吃这个亏。”
慧娘恍然大悟,笑着劝解道:“其实也没事,我们现在跟着爹娘吃喝,按三份分也算不得吃大亏。四郎肯定也不介意这个的。”
刘氏撇撇嘴:“那也不行,惯得他们!而且我现在回过头来琢磨琢磨,那回二郎媳妇来闹事,看似是她一个人贪心的主意,实际上恐怕你大嫂也未必真的干净。”
慧娘听着这话面上有些尴尬。
刘氏见状也有些懊恼自己嘴快,跟慧娘说这么直白作甚,平白让她们妯娌之间处起来尴尬。
但说出口的话如覆水难收,说都说了,还能怎么办?只能勉强描补一二了。
“我不过也是自己猜测罢了,出得我口,听得你耳,这话便到此为止了。你两个嫂子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你且自己日后观察便是,旁人说的也算不得准。”刘氏有些尴尬地补充道。
慧娘善解人意地笑笑:“嗯,娘说的对。”
懊恼过后,刘氏又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起码目前来看这个四儿媳是个跟自己一条心的,她挤眉弄眼地示意慧娘,这事可是她俩的小秘密,此后在对待张氏的问题上她俩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慧娘被婆婆这活泼的模样逗得忍不住闷笑:婆婆之前还老抱怨四郎不知道随了谁,那么跳脱不稳重,现下有了答案了——刘氏这挤眉弄眼的模样跟四郎可谓是像了十成十。
刘氏可不知道慧娘在心里偷偷编排她呢,还兀自在那碎碎念:“妯娌之间相处门道可比娘家姐妹间的门道多了去了。你娘我命好,嫁过宋家来上无婆婆下无小姑,妯娌也就一个,还最是个和气人,这么些年顺风顺水的也就过来了。所以这方面我也没啥能教你的,你自己多长点心,多留神,不说要人人都念你的好吧,起码得既无愧于心又不吃闷亏……”
慧娘认真听着婆婆的念叨,也不嫌烦,而是频频颔首应是。她非常庆幸自己能遇上刘氏这么一个好婆婆,待她温和友善不说,还尽己所能,教导她为人处世。
见她听得认真,刘氏说的越发起劲。
慧娘庆幸能遇到刘氏这样的婆婆,刘氏也欢喜能有慧娘这般的儿媳呢!她生养了四个儿子,心中却始终有一块缺憾:没能生个乖乖巧巧可人疼的闺女。自打遇着慧娘,刘氏就觉得自己心头这点缺憾被补满了——儿媳妇可人疼起来,哪有臭小子啥事了啊!
刘氏谈兴大发,可被她无数次明里暗里嫌弃的四郎却不想让她继续如意。
“娘,爹在大伯家,说一会再回来。”四郎推开门冒了个脑袋,先是瞅了瞅刘氏的脸色,见她满脸笑意,松了口气,才开口道。
刘氏无所谓地点点头:“哦,知道了。慧娘啊,可不是娘诓你,你可得跟你两个嫂子好好处,最坏最坏也要有个面子情……”
四郎跨过门槛,又掩上门,大喇喇地坐到慧娘跟前,咧嘴道:“娘你跟慧娘说这些干啥!她脾气那么软和,我本来就怕她被二嫂那个舍得下脸的欺负呢!你再说让她好好处,她恐怕被欺负了都不敢吱声了。”
被打断了谈兴的刘氏睨他:“你以为就你担心?我不也担心嘛!就是因为担心才更得要叮嘱她好好处!”
说完又转向慧娘:“慧娘你别听四郎的,娘不会害你的。就拿你二嫂来举例好了,她这泼皮性子可不全是坏处——对自家人泼就是搅家精,可要是对着咱们大家伙都厌恶的人撒泼呢?那不就是为民除害了?”
慧娘教她说得一愣一愣的,只知道点头应是了。
四郎则对刘氏竖起了大拇指:“娘啊,您这招可真是高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