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徽禛的车停在镖局门口,他与萧砚宁一同从车上下来,门外有几个伙计正忙着搬运货物,谢徽禛随意打量了几眼,那些伙计穿着一样的黑布衣,背后印有崇原镖局的标识——纹路十分怪异的红色图案,看着有些渗人。
萧砚宁则在抬头看门上的牌匾,“崇原镖局”几个字龙飞凤舞、气势十足,在日光下甚至有些刺目。
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牌匾,谢徽禛问:“在想什么?”
萧砚宁迟疑道:“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几个字瞧着有些眼熟。”
谢徽禛:“嗯?以前见过?”
萧砚宁摇了摇头,眼熟归眼熟,却无什么头绪。
“崇原镖局的总舵在苍州,许是你从前在苍州时见过吧,”谢徽禛不在意道,“我倒是觉得,这些人衣裳后背的标识挺有意思的。”
“有意思?”萧砚宁不解。
谢徽禛道:“说不上来,直觉吧,这崇原镖局看起来确实有些怪异。”
他二人小声说了几句话,里头有人出来迎接,来的是个管事模样的人,赔着笑嘴上说着“贵客光临有失远迎”,将他们迎进门。
堂屋里一身材魁梧、面覆络腮胡的中年男子正在等他们,待谢徽禛和萧砚宁进门,笑着请他们坐,命人奉茶来。
“鄙姓张,单名一个骏字,先前钱小郎君递单子过来,是下头人有眼不识泰山,推了钱小郎君的单子,还望钱小郎君勿怪。”
这人说话不亢不卑的,态度十分自然,便是明知道之前是他们故意不卖面子,谢徽禛面上也只能附和:“张堂主说笑了,我也是来了这江南,才知道这边做买卖这般多规矩,要不是有人提点我若运货去灞州,最好得求到你们崇原镖局帮忙,只怕我贸然过去,就算走运东西平安运过去了,去了那边也难卖出好价钱。”
崇原镖局厉害就厉害在他们不但能摆平各路流寇贼匪,还与各地商会都有交情,外地人来江南想要做开生意,若不能与这些当地势力交好,赔的血本无归都是轻的。
便是京中伯爵府出来的又如何,江南这边轻易并不会卖这些北边勋贵世家子的面子,谢徽禛今日能走进这镖局里,其实全靠蒋文渊这个巡察御史的名头好用。
那张骏道:“钱小郎君客气,因之后要签下镖单做保价,在下便冒昧问一句,钱小郎君这批货大致都是什么?怎想到要去灞州卖?”
谢徽禛豪气道:“这有什么不能说的,都是我从北边弄来的珍贵毛皮,听说这边能卖出好价钱,特地运来南边卖的,我本意还想去湖广一带,但蒋大人有公务在身,我也不好一个人过去,只能算了,灞州临近那边,听闻那边有这江南最大的集市,才想去凑个热闹,指望能大赚一笔。”
谢徽禛言语间表现得十分不知天高地厚,听在外人耳朵里对他的怀疑便又打消了几分,他与人畅想着之后能赚到大钱,回去京城还要从江南带一批好东西去卖,那张骏只是听,面带微笑,萧砚宁却从他眼神里看出了不屑,谢徽禛说得兴起,仿佛浑然不觉。
后头谢徽禛又说到要趁着这些时日在江南,多跑些地方做买卖,还得请崇原镖局为他的商队保驾护航,张骏满口答应下来:“钱小郎君放心便是,有需要尽管差遣我们,此去灞州,在下会派出最得力的镖队给你们,确保万无一失。”
谢徽禛十分满意,痛快与人签了镖单,出手也大方。
待事情定下,有人进来与张骏禀报事情,附耳与他说了什么,张骏面色微变:“一会儿再说。”
谢徽禛和萧砚宁起身告辞:“张堂主还有事,我等便不打扰了,先走了。”
张骏也道:“好,后日清早辰时之前镖队就会去钱小郎君住处,护卫你们的商队上路,钱小郎君若是不放心,也可以带上自家的护院。”
谢徽禛笑着应下,带了萧砚宁离开。
走出镖局大门,他脸上灿烂笑容瞬间收尽。
萧砚宁神色有些怪异,上车后谢徽禛问他:“怎么了?”
萧砚宁轻咳一声:“……我就是没想到,少爷扮作那不知事的纨绔,竟也惟妙惟肖,方才那个堂主,应该是老江湖了,竟也被少爷唬住了,之后托他们多走几趟镖,叫他们彻底放下戒心,或许真能从这镖局这边入手,揪出背后之人。”
谢徽禛不以为然:“再老江湖也不过是个走镖的,眼界能有多少,朝堂里那些浸淫数十年的老家伙不也一口一句本殿下有先贤之风,即便是拍马屁,孤要是太不像样了,他们也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