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宗在看什么?”陈景问他。
“我以为陛下会来送行。”傅元青道。
但是陛下没来。
过了一会儿陈景问:“老祖宗觉得皇帝是个什么样的人?”
“为什么这么问……”
“我只是好奇。”陈景说,“我入宫就是酷似皇帝。起居坐行都要如皇帝一般,让人察觉不出来真伪。早些年,足可以以假乱真。可……皇帝真的就是这样吗?是天下的君父、表率吗?他答臣子时在想些什么?吃饭时在想些什么?睡觉时又在想些什么呢?他好像是站在孤冷的山顶。都说皇帝要爱天下子民……有人爱惜皇帝吗?皇帝的内心需要别人的爱吗?”
陈景的话,一时让傅元青微怔。
他仔细去想与少帝的这些年。
“陛下登基的时候,受百官朝拜还有些惶惶,他左顾右盼最后是看到了我才安定一些。”傅元青道,“后来请帝师讲学,习字的时候,需要垫着脚蹬才能够到案几,无人敢抱帝王习字,少帝心性要强,也不会求人来抱,他就那样在脚蹬上踩着一个字一个字写。待我去看他,将他抱在怀中习字,才能瞧见他已经红肿的手腕。”
“祭祀时也一丝不苟,从未有失仪的时候。然而年龄太小,从太庙回来的时候,都会睡过去。我若搂着他,少帝便不由自主的往我怀里钻……”傅元青说着,那些回忆便缓缓回来了,“后来陛下年龄大了,看多了史书,知道了什么叫做乱臣贼子,也知道了什么叫携帝王以令诸侯。懂了帝王之术,懂了驭下之道。便逐渐疏远了我……”
“老祖宗爱惜陛下吗?”陈景问他。
车里安静了下来,傅元青拢袖而坐,并没有言语。
京城不算小,可浦府也不算远,刚到路口,马车便已走不动了,傅元青从纱帘里看到了沿途无数自发着孝服的年轻人在路中等候。
周边高墙边层层叠叠的都是白菊,太多了以至于许多碎在地面被踩踏成泥。
“顺天府衙派人过来了没有?”傅元青问车下跟随着的魏飞龙,“人手不够调锦衣卫过来。这里人员太密,恐生祸端。”
“前几日开始,便已经是如此了。”魏飞龙道,“府尹从北镇抚司抽了几百兄弟,都在附近这几条街上。只是闻讯赶来吊唁的学生实在太多了,驱赶不走,又不好对士林学子动粗。便只能是这副样子。”
两人对话间,车队终于缓缓近了。
前几日还空落落的浦府门前如今拥挤成一团。
“走不动了。”魏飞龙道,“全面全是人,还有浦家旁系赶来准备送丧的。”
傅元青准备掀帘子下车,被陈景一把抓住手:“老祖宗做什么?”
“车行不过去,我们便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