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着的人越来越多,画面也更加的触目惊心,之间画面中央:有人架着柴火,柴火上躺着没有肚皮的尸体,一群人围坐一圈,手里或拿着断手,或抱着残腿,正形容狰狞的啃噬着。
“这里……”陈七指着其中一个画面,不敢置信的道,“这两个人一手提着刀,一手各拎着一个孩子,是在交换吗?”
楚无点头,轻声叹息,“易子而食。”
“阿有。”顾白极问道,“你觉得这副画怎么样?”
楚无道:“寥寥几笔,已画尽苍生艰难,若非亲眼所见,这样简单的画工,很难给人这样的感觉。”他说着停顿片刻,接着道,“将军,现在朝堂上,君不为社稷,臣不为民,若画中场景为真,这人会来找你,怕是,已无门可求了。”
“我想的也差不多。”顾白极道,“你别太担心,我这便让人去郁州查个真伪,若无虚假,旁人不管,我定然也会亲自走一趟。”
顾白极很快吩咐下去,又叮嘱元十七,再有动静立即送来,又让守卫注意,对方若显面,立即将人拦住。
第三日,竹筒果然又来了,让人意料之外的是,来人手脚颇为利索,将军府门口常年有人把手,但对方从一开始起就没有显面的打算,只远远将东西扔在了府门外,为防雨水冲掉羊皮上的字迹,还特地找来竹筒装作。
两个守卫的身手虽然算不得极好,但到底也有几分麻利,又在战场上拼杀过几年,两人齐上竟然也拦他不住。
不过顾白极亦并不强求,否则真要捉人,那还会等到这一日。
对方送来的,依旧还是一样的竹筒,一样的羊皮卷,画上粗糙的小人依旧没有肚皮,但其中几乎没有站着的,躺着的显然已经死了,爬着的却齐齐转向了一个方向。
那个方向有一栋房子,房子与画面上其他地方的破败荒芜全然不同,屋檐高飞,金碧辉煌。
“这是什么意思啊?”七乐奇怪道,“人都死完了,全往地府去了?”
没人反驳他的话,现在看来,确实只有这一种解释,陈七跟着道,“我看也像。”
楚无眉头深锁,顾白极问道:“阿有,怎么了?”
“总觉得,有点奇怪。”
顾白极道:“怎么说?”
楚无想了想,分析道:“画此画的人看见饿殍千里,百姓易子而食的凄惨,会将地府想象成一个神仙般的地方不奇怪,这算是一种心理上的安慰,希望这些活得艰难的人,死后能有一个好归宿,但实际上却不是这样。”
顾青跟着点头,显然也做此想,顾白极也恍然。
见七乐陈七等人还是一脸茫然,顾青指着房子外面几个有肚皮的小人道:“这些人拿着武器,表情凶恶,显然没有让这些人靠近的打算,若画的真是地府,对方刻意将地府美化成这样却不让人死后的人靠近,目的是什么?”
几人恍然大悟,七乐奇怪道:“不懂,那他辛辛苦苦画这些是做什么?”
明明第一二幅画都还好理解,怎么第三幅就跟猜谜似的呢。
“现在没什么其他信息。”顾白极道,“等郁州的消息回来再说。”
第三个竹筒之后,那个人便再没出现过。没人知道他是对将军府的不理不睬失望了还是去找其他人了。
过了几天,去郁州的人回来了,说是消息属实,郁州确实大旱已久。天灾严重,百姓颗粒无收,一路上处处乞讨者,饿死者不知凡己。
但让人奇怪的是,他们看见的都是郁州城外或是郁州其他县的情况,郁州城则是城门紧闭,不见人出来,也没人进去。
他们在城门外等了两日,依旧如此,一大批难民聚在门外,得不到回应之后,一个个在烈日下绝望死去。
楚无听完,无声的叹了几声,之后更是沉默了半日。
半夜顾白极醒来,身边已经空了。他拿起一件斗篷,推门走了出去。
楚无就坐在门外的石阶上,听见脚步声,回过头来:
“将军,吵醒你了?”
顾白极将斗篷披在他的肩上,“身边没有你,自然而然醒来了。”
顾白极在楚无身后坐下,将人搂在怀里,“阿有,睡不着?”
“嗯。”楚无点头,“一闭上眼,那几副画就会浮现在脑海里,那一幕幕场景好像活过来了一般,灾民无力的呼喊几乎还在耳边回荡着。”
顾白极轻轻给他按着太阳穴,“阿有,你这是入了心魔了。怪我大意,晚膳你便没吃多少,就该注意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