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凫春踌躇了半晌,道:“有一件事,我也不知道算不算。昨晚我给我娘守夜,半梦半醒的时候听见了屋里有磨牙的声音,就是那种耗子磨牙的声儿,‘咯咯咯’的。”
他模仿着咬合下颌,发出那种诡异的声音,喻听秋浑身起鸡皮疙瘩,忙道:“你别学了,听了我难受。这算什么怪事,没准是娘在磨牙,也可能是你自己磨牙。”
“怪的不止有这个,我问睡在外间的仆婢,都说什么都没听着,昨晚一点声儿也没有,那磨牙的声音只有我听到了。”喻凫春委屈道。
“那就是你做梦!”喻听秋断定。
磨牙?百里决明回想那歪脖鬼,只听到他念着要找床,并未听见他磨牙。看这胖子怂怂呆呆的样子,他的话儿只能听一半,看来唯今之计只有等今晚恶鬼再次现身了。不过就算找到了那歪脖鬼,他也没法儿封印它。指望喻家兄妹这两个怂货,还不如阖府拧断自己的脖子。
“姑苏还有什么仙门没有?你俩派人去求援吧。”百里决明最后说。
喻凫春摇头,“最近的是金陵,可到那儿也得三日的车程。”
“姓秦的,你只要帮我们撑过两日就好。母亲病倒,我们已经向宗门求医,恰巧裴真哥哥在附近的乡镇施针舍药,今早传飞帖来说后日便到。”喻听秋说,“裴真哥哥是宗门最年轻的医者,道法高明,他的银针不仅入肌入骨,还能扎入魂魄,届时必定能为我们驱凶除煞。”
“针入魂魄?”百里决明眉头一挑。现如今仙门还有这么厉害的人物?
“不错,裴真哥哥的渡厄八针可以让恶鬼失去凶性。他并非出身豪族,光凭道法在二十出头的年纪跻身宗门,历数仙门百家,裴真哥哥乃是第一人。”喻听秋神色颇为自豪,也不知道她自豪个什么劲儿。
百里决明起了兴致,“有点意思,我倒是很想会会这位裴大夫。”
“那……今夜怎么办?”喻凫春惶然问。
百里决明思忖片刻,道:“你们在每扇门每扇窗上都贴上驱鬼符咒,清出一个空院子,预先布好剑阵,在阵心堆生肉,要刚杀不久的,越新鲜越好。”
喻凫春眼睛一亮,“我懂了,鬼怪嗜血,用生肉引那鬼怪前来,再以剑阵缚之,就能抓到他了!”
喻凫春和喻听秋急急着人去办了,百里决明踱出门,见谢寻微站在檐下,低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远远打量她,她一个人默默待着的时候,身上总有种孤独的平静。
这死丫头,在这站着是在等他吧?百里决明想着,心里得意起来,状似无意地晃到她面前,等她找他说话。果然,袖角被拉了拉,百里决明勾勾嘴角,倨傲地回头,“怎么又搭理我了?”
“少了一具尸体。”谢寻微道。
“什么?”
谢寻微扭头睨向百里决明,虽依旧是微笑着,眸中却隐隐有揶揄的意味。
“秦公子真笨,除了那两个仆役,府里还死了一个人,他们没有找到。”
第11章夜怨(三)
“怎么说?”百里决明问。
谢寻微淡笑不答,“我也只是猜测罢了,且让仆役去寻一寻,即便寻不到,待今晚抓到那鬼怪,一切自有分晓。”
仆役没有找到谢寻微说的那具尸体,管家开始给各院发放驱鬼符咒,丫鬟婆子小厮们挨个领了,一丝不苟贴在门楣上。喻凫春和喻听秋辟出翠微堂,指派门生布阵。灵剑插了一把又一把,喻凫春不嫌多,恨不得把阖府的门生都安在院里。
就这样,到了傍晚,各院的人都自觉闭门锁户,不敢出来了。喻凫春兄妹俩,百里决明和谢寻微领着一帮门生藏在正堂,在软烟罗的窗纱上戳上小洞,用来观察外头。天井正中的青石板上放了一只活猪,四条腿死死绑住,喉咙割开一道狭窄的口子,粘腻的血汩汩往外流。口子不长,确保血不会一下子流干净。那是今日晌午去集市买的猪公,一身粉白,原本是人家拿来祭祀先人的,肥赘的两颊上还涂了脂粉。它浓妆艳抹躺在血泊里,竟然有种诡异的魅艳。
为了隐蔽屋里没有点灯,大家安静地挨着门靠着,静谧的黑暗里只听得见彼此的呼吸。
等了不知多久,外头院子一点儿动静也没有,百里决明期待的歪脖子人影迟迟没有出现。月光洒落天井,空空洞洞的,一切都显得恍惚迷离。谢寻微困了,脑袋轻轻靠在百里决明肩膀上,夜里屋子太暗,门生们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