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百里决明指着他大笑,“因为你死了还是根光棍儿!”
初一脸色发黑,大伙儿把初一按住,小声道:“一哥,冷静!冷静!”
说完,百里决明的目光移向了师吾念。
师吾念彬彬有礼地微笑:“义父要如何数落孩儿,孩儿愿闻其详。”
“你之前不是说有个意中人么?还要为了她吃老材香。出来这么多天了,怎么没见她?”百里决明问。
师吾念歪头看他,“义父觉得呢?”
百里决明学他歪头,“小子,你那意中人根本不喜欢你吧。哈哈,你也是个光棍!”
师吾念:“……”
师尊无意间一句话,一下戳在他心口。他一直都明白,师尊待谢寻微犹若亲女,没有丝毫男女之情。裴真囚禁师尊,触怒师尊,师尊恨之入骨。现在这个师吾念就有机会么?经脉隐隐发疼,他脸色变得阴郁。
“我要宣布一件大事!”
百里决明跃进屋子,又向后探出身,把一个打了补丁的麻布袋子从外头提了进来。根据那沉甸甸的重量和袋口露出的灿烂金色判断,里头装的应该是他从裴真那儿打劫来的金子。
“你、你、你,还有你,还有我的孝顺好儿子。”百里决明胡乱指了一通,“所有人跟着我,上穆家去提亲!大爷我决定了,我要娶妻,娶阳夏的穆关关!我要昭告仙门百家,请柬发遍江左。尤其是下塘的裴氏,必须举族扶老携幼参加本大爷的婚宴,一个也不许缺席!”
此言一出,屋里鸦雀无声。师吾念手里把玩青金石筒戒的动作一顿,筒戒边缘裂出一条细细的裂纹。
百里决明对沉默的气氛一无所察,他已经决定了,他要娶一个风姿绰约、美艳无双的女人,带到裴真面前炫耀,让裴真知道他对百里决明来说什么都不是。百里决明过得很好,一丁点儿也不想他,更不会因为他成亲而难过。百里决明为这两日自己的作为感到羞耻,他怎么会因为这么一个薄情的王八羔子把自己给埋了?要埋也是埋裴真!
裴真什么都不是,他就是一坨大狗屎,该埋!
第99章知我意(一)
厅堂里鸦雀无声,百里决明觉得他们有点怪怪的,问:“你们怎么不说话?”
夕阳移过绛红色的门簪,透过窗棂的花格子,在地上打上老虎斑纹一样的绮丽图案。师吾念站在那儿,半边身子背着光,一半脸儿都隐在黑暗里。只见他笑起来,面具底下的眼眸幽深似海。
“那真是恭喜义父了,”他皮笑肉不笑,“来人,备车备马。今日穆老爷子出殡,仙门百家前来送殡,阳夏穆家主君想必还在浔州城,我们去穆家大宅,即刻出发。”
大伙儿都发愣,初三结结巴巴地说:“真……真去啊?”
师吾念无声地望过来,眼波如井水冰凉。
初三打了个寒战,所有人鱼贯而出,到马厩去牵马。
百里决明打马走在最前,师吾念骑马在后,一帮鬼侍和奴婢仆役浩浩荡荡缀在后头。喻听秋也来凑热闹,手搭凉棚往后望,乌泱泱全是人头。这排场气度,给百里决明撑足了脸面。百里决明十分满意,连声夸赞他这孝顺好儿子。
打城门楼子底下过,街边百姓一见百里决明进城,登时吓得不敢吱声,都往边上的店铺里躲。前头恶童闯了一堆祸事,因着穿着百里决明的肉身,这些帽子全扣在百里决明的脑袋上。百里决明不在意,趾高气扬地往街上过。百姓们探头探脑,对着他们一大帮人指指点点。
马蹄达达过了清水桥,经过山前街,踏过一地金黄的银杏叶,转进幽深的冷巷。今日穆平芜送殡,棺木送上了山,宾客都回来了,在穆宅吃最后一席丧宴。穆知深封锁了穆平芜自尽的消息,对外只说他寿终正寝,在睡梦中安详死去。老人将近百岁,寿终正寝是喜丧,丧事不挂白布,挂红绸。远远望去,穆家宅邸下一溜红灯笼,几个小孩儿在那儿跳房子玩儿。
倒是应景,百里决明的马在穆家门口勒马石前停下,将马鞭丢给长随,大摇大摆转过影壁,进了天井。席面摆满大院,仙门有头有脸的人物聚了个齐全。按照穆知深的性子,原本是要低调发丧,奈何讣告通传族中,难免传遍仙门。穆平芜是江左有名望的大家,前来吊唁的人必然接踵而至。纵然有心丧仪从简,席面仍是从厅堂摆到了门口。
百里决明一进来,抱厦里觥筹交错的人们登时见了鬼似的噤了声,齐刷刷望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