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因百无聊赖而感到饥饿,她决定去城寨里偷鸡。上上上上次苏醒的时候,十四岁的般遮丽教给她烤鸡的手艺。那时她们俩联手,一人望风一人偷鸡,再去琉璃塔下烤鸡。那一次苏醒阿兰那吃成了有史以来最胖的天女,玛桑大祭王室还以为天女换代了。今年般遮丽变得很忙,无暇和阿兰那疯玩,阿兰那只好独自行动。
时隔四年,王寨再次发生了恶劣的偷鸡案件。偷鸡大盗昼伏夜出,入侵玛桑人的鸡笼。玛桑人四处张贴告示,悬赏抓捕那神出鬼没的偷鸡者。夜深人静,阿兰那悄悄潜入王寨。王寨的玛桑人十分警惕,他们将鸡笼悬挂在屋檐底下。阿兰那选定了一户人家,这家人的灯一直黑着,应当出远门了,阿兰那拿着一根竹竿,小心翼翼挑下鸡笼。
“你在做什么?”冷不丁地,头顶传来一个声音。
阿兰那仰起头,望见了百里渡。
“是你!”阿兰那大惊失色。
百里渡偏过脑袋,看到她手里的鸡,他弯了眉眼,“偷鸡大盗是你?”
被发现了。神秘高贵的天女形象毁于一旦,阿兰那将成为玛桑的罪人。
“喂,”阿兰那很忐忑,“我上次救了你,你不会告发我吧?”
“当然不会,”百里渡蹲下身,指了指里头的一只小母鸡,“选这只吧,小母鸡肉嫩。”
“你会做鸡?”阿兰那眼睛一亮。
百里渡笑了,“在下略通庖厨,娘子不介意的话,可以来我家做客,就当是在下报答娘子的救命之恩。”
“好啊好啊。”阿兰那已经开始馋了,“你家在哪儿,我们偷偷溜过去,不要让别人发现。”
百里渡依然笑着,眉眼间光辉熠熠。
他说:“这里就是我家。”
阿兰那:“……”
终究是馋性抵过了尴尬,阿兰那厚着脸皮跟百里渡走,他说他要请她吃叫花鸡。一顿叫花鸡就让阿兰那跟着回家,这姑娘委实很好骗,幸而百里渡不是心思不纯的歹人。他没领阿兰那进王寨的客居,而是带她去了郊外溪谷。他说塞进鸡腹的香料和药材家里没有,要去阿弟搭的小院里拿。
月光洒落在高低不平的草木间,叶子的尖尖抖落银屑似的月辉。百里小叽说那天天气很好,是他们来到玛桑之后最好的一天。那时候他在池塘里采姜兰花,这花儿的根茎晒干后可以做药材。巴掌大的灿白色小花儿装满了他的簸箕,他一抬头就看见一个抱着小母鸡的女郎。
那时候不觉得她有什么特别,兄长身边经常围着漂亮的女郎,不管是在中原还是在玛桑。他们壮游人间,来到玛桑。玛桑医技落后,人们生病基本靠硬捱。兄长慈悲,让他开庐接诊。他每天的病人络绎不绝,其实大部分都不是真的有病,而是为了远远瞧上一眼他温柔可亲的兄长。
兄长说上次他帮忙采药被毒蠓咬伤,是这女郎救了他。尽管即使她不救,百里小叽——那时候是百里决明——也能医好兄长。百里渡昏迷在溪边的时候,他正在附近采解毒的草药。不过既然是兄长的救命恩人,百里决明自然会把她招待好。请她吃一顿丰盛的晚宴表达谢意,然后希望她以后不要再来。百里决明不喜欢陌生人。
兄长去做饭,留他接待贵客。他搬来桌椅摆在庭院里,请阿兰那落座主位。两两相对,最尴尬的场面,百里决明不知道如何开启话头。幸好阿兰那十分自来熟,搬着小板凳坐在他身边开始发问:“你是他的弟弟呀?”
“嗯。”百里决明点头。
“他说你叫’决明‘,是药草的名字。”
“嗯。”
阿兰那歪着头思量,“那我叫你什么好呢?‘小明’可以么?”
百里决明:“……”
他很想说不可以,碍于礼貌,他没有回复。
“你知道玛桑最美丽的女郎是谁么?”阿兰那又问。
百里决明语气平淡,“不知道。”
“是玛桑天女,就是住在琉璃塔的那位女郎。”
百里决明看向她,“你也住在琉璃塔。”
“没错,”阿兰那捧着脸羞赧地笑,“你以为我是天女呀,我才不是呢,天下哪有人这么夸自己的?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女啦。天女现在还在沉睡,不到时间她不会醒的。还是说,你看我的样子,觉得我很像天女?”
她其实在变相地夸自己长得美,并且希望得到百里决明的肯定。女孩儿喜欢听别人夸自己美,不管是真话还是假话,恭维还是奉承。可惜百里决明没懂女郎窃窃的小心思,他实话实说:“没有,我不觉得,你一点儿也不像传闻中的玛桑天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