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怕他,他们太熟悉了,归陵的眼中他不是什么好人韦安,他知道他所有的残缺和欲望。
他们看着对方的灵魂深处,所有的黑暗。
过了几秒,归陵碰了一下自己的脸,看指尖上的水迹。
他死死盯着,好像这十分陌生。
屋子里一片寂静,有风吹过的声音。
他俩一时都静止下来,似乎不知如何处理眼前的事。
归陵是不会哭的,他不发脾气,性格稳定,他是处理一切问题的人。一个神。
韦安想到刚拿到红线系统的同步时,做过的一些零碎关于科学部的梦,没有最可怕的部分,有那么两次,他被某种极为血腥的恐惧惊醒,不记得梦到什么。
他听到过摘除眼睛的手术前,几个研究人员的交谈。
其中一个人说:“这个手术做完,他是不是再也不会哭了?”
“是的,以后再也看不到了,可惜——”他的同事说,“唔,这样也好。”
几秒的沉默,另一个人笃定地说:“这样最好。”
韦安也想起了神荒,那狂热的大黑暗时代的宗教奴隶制国家,他们把归陵钉在“神座”上,神钉可怕又形态辉煌,宛如不可一世的图腾。
归陵穿着白色的袍子,坐在神座上,承受巨大的痛苦,一动不动。
他垂着眼睛,形态如同被开凿过一半的石矿,仿佛无血无泪,皮肤长出华丽金色的纹路。
那是如此恐怖但又神圣的场面,完美又残缺的神。
一个无泪的神魔,一座古文明的矿产,一件废墟和遗物。
但是现在,他眼前的再次是一个人。
归陵坐起身,慢慢抬起手,伤势在系统的回归下快速恢复。
他专注地盯着滑落的泪水,就这么看了好一会儿,像是没见过这个东西。
他专注地看了大概五分钟,泪水一滴滴滑下,微微反光,剔透而脆弱。
接着那人缓慢地用手捂住双眼,哭了起来。仿佛直到现在,他才想起来要怎么像个人一样的哭。
这哭一点声音也没有,极为安静,韦安只能听到很轻的抽气,他在发抖,那是痛到极点的哭泣,发不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