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厅中之人虽都遮掩了容貌,不过大致扫一眼却也颇有意思。
修士有些特征是很容易辨别的,如体修肌肉虬结,佛修脑门锃光,媚修穿着少有端庄,天师观的道士那一身道袍和拂尘是不换的,黑色道袍,是金丹期无疑了。
有眼神清明身清气正者,亦有眼神闪烁形容阴翳者,前者楚虞看过便罢,后者却是不动声色记在了心里,但凡碰上这种人,多留个心眼总是没错。
看了一圈,心中有数了,楚虞便赏玩起自己的手来,十指纤如玉,看着颇为养眼,小八见惯了元婴金丹,字典里就不知道怵字怎么个写法,捧着她新得的镜海录刷得不亦乐乎,姐弟俩这闲散模样,倒与在自家后花园里晒太阳没甚区别。
这种场合,修士之间多有戒备,也无人交谈,场中一时颇为安静,直到又过了盏茶时间,远处隐约有女声传来,楚虞抬眼看向三号厅的入口。
那声音越来越近,少顷,见女侍带着一男一女两个修士进来,俱是二十出头的模样,男修剑眉星目,容貌清俊,更惹眼的是通身冷然的气质,背负长剑,着天澜宗弟子服。而女修一身红衣,手中是一把更为秀气些的长剑,五官清丽,也算得是清秀佳人。
更招人眼的是红衣女修一身衣裙配饰,楚行的私库是任楚虞逛的,门下产业也常有好东西送上来,这三年除却闭关修炼,楚虞见过的好东西着实不少。
所以只一眼便认定,这位和自己算得上是同类了,修二代,还是个颇得宠的修二代。
没有个疼爱她的元婴期长辈,可置不起那一身的行头。
天澜宗弟子,还是元婴期的后人,楚虞低了眉眼,来得可真够快的。
也是,这织雨城在中原以南,天澜宗宗门离此并不算远。
这个主场是专为地字级开放的,想来那等条件筛下了不少人,长桌共计二十四座,如今也不过只余五个座位了,那青年男修看了一眼,信步走到了小八边上的那个空位坐了下来,如此,这边是再没空位了。
季安宁看着另一边几个相邻的空座,叫了一声师兄,见沈彦卿不动容,她脸上阵青阵红,知是她拿了老祖作筏子让他带她先行来织雨城,又非要跟着到这无相阁来惹他生了厌。
末了还是咬了咬嘴唇,走向了沈彦卿。
却没再歪缠沈彦卿,而是将目光落在了沈彦卿旁边的小八身上。
十岁出头的小男孩,这个年纪,绝无可能是金丹修士,更大可能是谁带过来的,季安宁下意识便看向这小男孩身边坐着的是谁,见是个轻纱覆面的女子,眼下正侧头向自己看来,季安宁看过去,便正对上一双漂亮潋滟的眼。
看不清容貌,只露在外面的肌肤如玉,额间斜佩着的浅金额饰随着她转头的动作微微晃动,衬得那眉目如画,只那一双眼便能勾魂夺魄。
季安宁家世好,灵根也不算差,这辈子要说最郁闷的事便是生得太普通,虽不丑,可在多俊男美女的修真界,扔进人堆里就泯然众人了。
是以最见不得艳光四射的美人,遂撇了眼不再看楚虞,反是手心中现出一块中品灵石来,往小八身边递了递,道:“你坐对面去,一块中品灵石,这位置换给我。”
小八这才终于肯从她手中捧着的镜海录中抬起头来了,天澜宗的修士果真是讨厌,小孩儿这火爆脾气,若非看出这两个都是天澜宗修士,顾忌着被人听出她是女声来,这会儿就该怼回去了,你哪里看姑奶奶我像是缺灵石的。
却没等她开口,一管玉笛已经托住了季安宁的手腕,楚虞仍是懒懒坐着,一手支额,一手持着玉笛似笑非笑道:“这位道友,我们家小朋友呢即不差钱,也不想动弹,与其打他的主意,不若请你师兄移步,岂不更妥?”
她自进了这厅中后,还不曾开过口,如今开口说话,声音清脆若如大珠小珠落玉盘,一时倒引得人人侧目。
又有人忍不住笑,明眼人都能瞧出来,天澜宗那位剑修不愿挨着这位红衣女修,如今不敢对自己师兄说什么,倒去挑个孩子拿捏,谁又听不出楚虞话中的嘲讽之意呢。
一块中品灵石叫人给她腾座位,难不成还显得很有礼貌吗?能进这里的,谁差那一块中品灵石了?
季安宁脸色难看,不是听出楚虞嘲讽她,而是她现在整个人都动弹不得,右手经脉更是刺痛非常,那张脸这回不是气白了,是疼白了,额头顷刻间已冒出薄薄一层冷汗来,极力侧着眼看向楚虞,又惊又怕斥问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楚虞笑笑,挑眉道:“没做什么,教教你修真界行走要多有点眼色。”
这话不可谓不嚣张了,眼中的笑意都带着漫不经心的挑衅与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