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姮没想到辰羡会在这里,很是惊诧,歪头看向兄长。
姜墨辞温和笑道:“可不是我告诉他的,是他自己找来的。”
辰羡眉眼微弯,脉脉凝着姜姮,道:“那日在酒楼,我看见你们了。”
匆匆一瞥,他有震惊,却笃定自己不会将姜姮看错。
辰羡唯恐闹得满城风雨,不敢声张,又实在想见姜姮一面,便派了随行小厮悄悄守在酒楼外,待姜姮和梁潇出来后跟着他们。
一直跟到他们入住的邸舍才离去。
辰羡推测姜姮不管是因为什么再入京都,终归是要来见父亲和兄长的。
他干脆找上姜墨辞,以逸待劳。
这么说开,姜姮反倒舒了口气,自在酒楼遥遥对视了那么一眼,她总是惶惶难安,特别是后来又在邸舍外发现了跟踪监视他们的人。
她甚至一度怀疑是不是跟辰羡有关。
几人在院子里闲话,管家来问姜墨辞膳食等琐事,姜墨辞细致有条理地安排吩咐下去。
姜姮在一旁看着兄长,觉得他比从前沉稳成熟了许多。
姜家未落败时他是金尊玉贵的世子,何曾操过这许多心。后来虽然家道中落,但他身边有林芝芝照顾,一些中馈庶务也轮不到他亲自沾手。
可现在看这架势,像是在家里做惯了的,且做得得心应手。
姜姮既觉得欣慰又心酸,将囡囡放下,抬起手整了整姜墨辞的衣襟,问:“兄长这些年过得可好?”
姜墨辞颔首:“好,一切都好,官家信任,仕途顺利,几个孩子都乖,父亲身体也好,朝里朝外顾大相公总是对我多有照顾,闲暇时还有辰羡与我把酒言欢。许多年了,日子都没有这么舒心过。”
看上去不光会操心,连在人情世故和揣测君王心思方面都精进了许多。
姜墨辞冲姜姮道:“父亲这个时辰大约在垂钓,我带你去吧。”
他想抱着晏晏走,却察觉怀中的晏晏倏然猛烈挣扎,像是不想离开。
他低头看去,见晏晏吮着拇指,对着辰羡发愣。
辰羡脸上挂着慈爱的微笑,柔声冲晏晏道:“晏晏,你还记得我吗?我是……”他蓦然想起在酒楼里见到他们一家三口的模样,愣是把将要出口的“爹爹”二字咽了回去。
晏晏仍旧盯着他看,而后默默朝他伸出双臂要抱抱。
姜姮看得纳罕,本心里觉得晏晏和辰羡分开时才一岁多一点,那个年纪的孩子是不记人的,而且过去快两年,不可能还记得辰羡。
但看她的反应,又觉得也许孩子多少对他还有些印象,又或者是天性血缘里的亲近。
辰羡当然没奢望晏晏能记得她,也不想破坏她和兄长的骨肉亲情,只是想再抱抱她。
他从姜墨辞手里接过晏晏,晏晏立即抬胳膊环住他的脖子,亲昵之状更甚与她的亲舅舅姜墨辞。
姜姮不想打断他们的相处,便冲姜墨辞道:“兄长带我去见父亲吧,让辰羡带晏晏和孩子们在这里玩一会儿。”
姜墨辞领着姜姮往后院去,姜姮不放心地回头看过来,见晏晏窝在辰羡的怀里很安宁,目送她离去,不哭不闹。
两人沿松荫石径慢行,绕过太湖石假山,在湖边找到了姜照。
姜照穿一袭墨青福寿宽袍,肩上刺绣松竹,既雍贵又雅致,他身边常年跟一个小厮贴身侍奉,照看着他。
姜姮走到湖边,见父亲坐在一块大石上,手中拿着鱼竿,正安详垂钓。
她轻轻偏身,避免挡住光。
姜照察觉到身边有人,歪头看过来,眼睛被阳光刺得微眯,神情略显呆滞,慢吞吞问:“你也喜欢钓鱼啊?”
姜姮陡觉眼眶酸涩,强忍着不落泪,声音略微沙哑:“是啊,我小时候父亲常带我钓鱼的。”
姜照生出些兴趣,往她这边挪坐,问:“那你钓得怎么样?钓上来过大鱼吗?”
姜姮遗憾地摇头:“没有,我跟着父亲长到五六岁,就跟他分开了,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带我去钓过鱼。”
姜照皱眉:“你父亲为什么要跟你分开?”
姜姮偏头沉思片刻,一笑:“这事说起来有些复杂,恐怕三言两语难以说清。”
“哼!”姜照勃然大怒:“这算哪门子的父亲?小小年纪就把自己女儿送出去,也狠得下心。”
姜姮凝着他那张苍老的脸,半晌才能勉强以正常语调说:“您不知道,他是戍守边疆的大英雄,为了消除帝王的疑心,甘愿送儿女入京为质。他坚守忠义,为国尽力,是当之无愧的在世英豪。”
姜照目光呆愣,似是有些出神,又似是理解不了姜姮说的话。
他仰头看了姜姮许久,倏地朝她抬起手,这一抬,鱼竿被松开,滑进了水里,砰的一声,溅起层层涟漪。
姜照却毫不在意,直勾勾盯着姜姮,蓦地道:“小姑娘,你好生眼熟,我们认识吗?”
姜姮咬住下唇,看向姜墨辞,姜墨辞朝她轻轻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