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下午很晚的时候,要闻部主任都是一副肾虚的样子来到报社。
他和手下的编辑们,每天干得都是千篇一律的工作。
和其他同事沟通,也仅限于点头儿。
天都晚报买来国内时政和国际时讯,从相关网站摘下之后,他们负责再进一步深加成天都晚报的风格。
在同行眼里,他们这些编辑的沉默风格,才是不折不扣的“书呆子”。
要闻部门常年熬夜工作。
要闻部主任年纪尚轻,却像老教授一样,头顶上没剩下几根头发。
最近,他决定休假。
再这样下去,他这个人就是用腰子埋上,也得在虚弱的路上越走越远,变成铅字儿,印在环球新闻版面上。
令人王雨潇意外的是郑威代为管理。
此时的要闻部,老好人的整体形象变了。
开会的时候,要闻部编辑也和社会部的记者、编辑一起开会,他们的表情是那么的不自然,一副不愿与“流氓”为伍的样子。
王雨潇心想,学他们文质彬彬不易,学社会部“粗鲁”那是一出溜的事儿。
有郑威在的地方,一定会有王雨潇,况且,他的办公室没什么变动。
要闻部的编辑大春是唯一抽烟的,但不是王雨潇最先认识的人。
一起打球的那个编辑,是他最先熟悉一位,王雨潇感觉他和自己是两个世界的人。
王雨潇可不想看到他那高冷的脸,就像冰冷的北极,毫无温度可言,一种生命濒临灭绝的气息,压得人想要逃离。
大春抽烟的样子,在王雨潇眼里十分销魂。
王雨潇总能看到大春白面书生的脸庞上,露出刺客一样的笑容,靠在铁艺的楼梯扶手上,像在窑子里抽大烟的顽固子弟。
经过社会部的洗礼,要闻部的文弱书生竟然如此“社会”。
俗话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大春不高的个子,还撩到一个大高个的美女编辑,俩人工作稳定,静待人生赢家。
自从郑威代管了要闻部。
王雨潇回寝室的时间,也早了许多。
在王雨潇眼里,郑威个子高大,腰子也大,熬夜的能耐自然也大,年轻人和“机器”一较高下,那就是以卵击石。
郑威帅气得像个三好学生的外表,却有一个蔫吧坏的心。
后来,出现一个网络词,基本就是为他这样的人设量身定做——“闷骚”!
在社会部年会上,新来的年轻人,很难驾驭自己那颗驿动的心。
上到主持人,下到记者、编辑,言语尺度之大,内容之粗俗,无时无刻不在向沉闷的工作呐喊。
他们有着陶冶人的文人情操和思想,同样,也有着躁动的肉体,和迷幻的灵魂。
这和价值观、人生观毫无关系,单纯的,只是博得老周谄媚的一笑。
既然老周大哥没人敢“亵渎”,郑威二哥便成了社会部下酒的“开胃菜”,为此,女主持阿红甘愿在嘴上献身。
“你们猜一猜,我和郑威一共几次?”阿红一副法国混血的脸蛋,尖尖的鼻子,小脸上扯着一副大嘴喊着话。
台下的社会部记者和编辑哄堂大笑。
无论你有什么烦恼,都顶不住这几句粗俗的段子。
阿红之所以这么说,也是因为有很多的流言蜚语。
她那张类似混血的脸蛋,好像无情的岁月放过了她一样。
郑威若没有一点生理反应,那他一定是女人。
王雨潇也听到过八卦阿红的,源于她突然上位社会部编辑。
阿红觉得,与其背后传言,不如用一个大尺度的玩笑戳穿罢了。
大家像捡了钱一样,争先恐后地互动着,喊着次数。
于是她又喊到。
“那次最爽!”
又是一阵哄堂大笑,流言蜚语被无形地戳穿了。如今,不过是阿红的一句笑谈罢了,既然公之于众,再传也就没有什么吸引眼球的地方了。
这几个要闻部编辑,算是见了世面。
大春差点把叼在嘴里的烟给喷出去,嘴里还叨咕着。
“这也太敢说了。”
那三个编辑,直接捂着脸,笑得是那么的不舒服,但还是想笑。
若是碰上社会部人的眼光,他们像是突然咽下美味,又装作没吃的样子。
王雨潇也发现他们的正经做派。
他心里也明镜似的,他觉得人生中,无论是取悦自己,还是别人,大多都是不正经的。
其实,这不算什么。
社会部人什么场面没见过,暗访的一些娱乐场所,要多下流,有多下流。
去那种地方的人,都不是冲着绿色演出去的。
演员看似粗俗不堪的荤段子,不过是人们对压抑生活的过分解读。
这和自嘲没什么分别。
王雨潇接触的所谓上流社会人士,有很多都在做下流的事儿。
社会部记者看不上这三位要闻部编辑,那种藏着、掖着的性格。
所以看过去的眼神都带着讽刺。
在社会报道之中,记者常表露出个人的善意。
但在工作中,记者从来都是憎恶的眼神。
他们有权力,也有能力,鄙视那些思想上粗俗的上流人物。
在社会部人面前,他们就是穿着皇帝新衣的下流货色。
一年之中,社会部大型聚会最多两三次,社会部记者脑子里的弦,绷得太紧了,长期高压之下,再好的人也累坏了。
当然,社会部大小酒局,从来都是好酒好肉,这方便从不吝啬。
最近,天都网总是转发社会部的新闻报道。
天都网博得市民的眼球,却没有报道来源和记者署名,更没有稿费。
老周一看欺负到了社会部头上,直接向龚总编反应。
天都网主管来到龚总编办公室,嬉皮笑脸地操着一口南方人口音,在龚总编面前解释着。
“都是一家人,何必计较?”
龚总编却反问他。
“都是一家人,你还这么干,你不知道规矩?”
说得天都网主管面红耳赤,也不敢多说什么,毕竟,他的老婆负责晚报财务。
天都网主管只好答应,用晚报报道的时候提前打招呼,并表示愿意支付记者稿费。
之前转发的报道,也会支付稿酬。
这件事情,透漏出巨大的信息。
王雨潇似乎闻到了空气中的咸味,他觉得一场网络风暴正在步步逼近!
别过郑威。
王雨潇叼着点燃的烟,往寝室走去。
在楼梯跟前,王雨潇用脚尖儿碾灭了,扔在地上,帽子火星的烟头儿。
他打开寝室大门,向左走到头(右侧是女寝室),挨着洗手间那间房间。
王雨潇还是老样子,无精打采地把腋下的包,往黄书桌上一扔,再把自己扔在床上。
紧接着,两支鞋先后落地,将被子蒙在他的头上。
小宇回寝室比较早,他快要把女友绑电话上了。
印厂的少年还没回来,估计得后半夜。
王雨潇脑子里装满了对自己未来的担忧。
他心里不停的琢磨,网络时代真的到来了,人们从手机上获得大量的信息,谁还愿意看报纸?虽然新闻采写和编排等制作方式大同小异,但在新闻时速上,甩了报纸不知几条街。
叮铃铃,熟悉的手机铃声响起。
“这会功夫你跑哪去了?”
老周很少抱怨着问。
老周觉得王雨潇刚出他的办公室,便没了影子。
“大哥,我刚回寝室睡觉,发生什么事儿了?”王雨潇说着。
“快点来单位,我草,出事儿了!”王雨潇起身,夹着包赶快紧往单位跑。
夜班,报业集团大厅的前、后门都是锁着的,只有南侧的小门儿是开着的。
王雨潇跑到小门之后,再给老周打电话,他们已经和郑威等十几个人去了医院。
老周告诉他。
“看谁还在寝室,再招呼几个人,打车往人民医院赶,人手多点,我怕忙不过来。”
王雨潇正给小宇打电话这工夫,龚总编从侧门匆忙出来了。
像他这个级别的领导,从来不揣钱,他也没地方、没时间花钱。
龚总编急着问道。
“正好,你跟我走吧。”
“兜里有打车的钱吧?我没揣钱。”
“有有有。”
王雨潇嘴上热情回答着龚总编的话,心里暗自为兜里还有5元钱而窃喜,他心里嘀咕着,回来的打车钱肯定是没有了,只能蹭别人的车了。
在车上,王雨潇和龚总编全程没有交流,他看到龚总编十分焦急,不停催促着出租车司机。只是王雨潇也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也没法像龚总编打听。
所以,他和龚总编的心情是一样焦急。
来到人民医院,急诊室里挤满了人天都晚报人。
满眼都是社会部人,其它部门的人也有不少,只是人丁没有社会部那么兴旺。
王雨潇跟在龚总编身后。
“咋样啊?能不能保住命?”
龚总编在出租车里,便不停地用手机指挥着现场的领导。
到现场,他直接问临时指挥的老周。
老周面色凝重地回话说:“现在,正在等待医院最好的医生,能不能救活还是个未知数。”
老周这么说,王雨潇猜测,老周担心龚总编会扛不住。
龚总编一脸希望地问。
“人呢?”
“在急诊室里抢救呢,目前,正靠呼吸机带动呢。”
老周递给王雨潇一个眼神,意思要他跟着龚总编,担心他那样的年纪经受不住这样的结果。然后,他又安排人,去给那个救命的出租车司机一些钱,一方面表示感谢,另一方面得给一些洗车的钱。
另外,他的车里到处是鲜血,也无法在拉乘客了,这损失不能让好心人承担。
“行凶的,是啥样的人啊?报警没有?”
龚总编一边询问事情的进展,一边满眼期待的往里面走。
急诊室里的黑色床上,大春正躺在上面,这状况,龚总编见多识广也有些站不稳,王雨潇差一点吓坐哪里,头皮一阵发麻。
王雨潇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
就在一个小时前,他和大春还靠在楼梯上抽烟呢。
然后,他便去找女友编辑腻歪去了。
仿佛一小时的时间也就是一瞬间,这状况很可能是阴阳永隔了!
望着,躺在病床上的大春,社会部身经百战的记者们,也不知所措。
因为此事发生在身边的人。
老周临场不乱,看龚总编满眼期待,十分痛苦。
他还是接回了指挥棒。
“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大家该干什么,赶紧分工去干。”
“郑威,你安排人去把他的父母接过来吧!恐怕要不行了!怎么也得见最后一面啊!”
郑威立马回答:“放心吧,都安排完了。”
所有的记者编辑,在龚总编眼里都是他的孩子。
此情此景,他一个半百之人,实在是绷不住自己的情感了。
他已经把身份放在一边,他无法抑制自己的情感,一把扑上去,老泪纵横。
“谁呀,tā • mā • de,冲着我的孩子下手啊?”
“他还这么年轻呢?”
当他的泪水迷幻了眼睛,仿佛看到大春还有呼吸。
他迅速用双手,使出浑身力气按压大春的胸口。
医院宣传科负责人,闻熏立即从家里赶到了抢救室。
他安排的主治医生一路小跑,见到黑床上的大春,便摇头了。
“急诊科的医生们已经尽力了,各位天都晚报的同志请节哀吧!”
原来,呼吸机的另外一个作用,是对难以接受的亲人同事的安慰,有经验的急诊科医生,这样做算是一种人性的关怀吧!
毕竟事发突然,放在谁的身上,一时间也难以接受这样的现实。
“你看,这还有呼吸呢?”
龚总编仍不放弃地质疑着。
医院宣传科负责人来到龚总编身边,要主治医生先离开。
他慢慢地告诉龚总编。
“这位受伤的同志,进入急诊室的时候,便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
医生做一系列抢救的举措,完全是在安慰在坐的情绪,再用呼吸机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龚总编被记者扶到外面的铁椅跟前。
还没等他坐稳,大春父母连衣服也没穿利索,像第一次紧急集合的慌乱模样,匆匆赶来了。大春在天都市委工作的哥哥也赶来了。
大春哥哥强忍着悲痛,去照顾父母。
大春身上,十几处致命刀伤。
凶手如此狠毒,真是闻所未闻!
失去爱子,大春父母瘫坐在急诊室黑色床尾的地上,她不知道该是上前去,还是向后退去。
那母亲的哭声,仿佛向苍天问罪,为什么对他的孩子的命运如此不公?
她宁愿用自己的命,去换回儿子的生命……
龚总编十分自责,向家属表示着歉意。
“是我没有做好当家长的责任,没有照顾好孩子,才发生这样的事情。”
大春母亲无力的,用拳头砸在龚总编的胸口。
编辑女友在谈婚论嫁之时,痛失未婚夫,是何等的悲切?
但这个女人,在大春生母面前,显得那么的渺小。
此刻,唯一的线索,只有大春手机里,传出零星的几句对白。
案发现场到底发生了什么?除了天老爷,谁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