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主持工作,使得整个晚报,没有因为龚总编的离开,而乱了方寸。
只要社会部不乱,其它部门也没有多大气候。
反而社会部空前团结,仿佛迎来了曙光一样,毕竟是自己部门升任的主管领导。
然而,事实截然相反,曾经的“帮派”荡然无存。
视为竞争对手的其它部门,只要有人谄媚一下,瞬间便俘获老周的心。
社会部这些记者和编辑的尊重,换来的是一脸严肃。
王雨潇感觉社会部的处境十分尴尬。
难道真如《雍正王朝》中邬思道所说,跟着领导混,“同甘苦易,共享乐难!”
王雨潇看在眼里,却从不多言。
他对别人梦寐以求地向上发展,他却毫无追求。
只是求一口安生饭,但不是施舍的那种饭。
从老周上任开始,或者在那之前,或者从相识的最初,王雨潇只是比一般的同事关系,稍微高那么一点点的“玩伴儿”而已。
和郑威的关系也是如此。
像儿时一样,小孩子再怎么凑合,大孩子也不愿意待见。
郑威代替了老周的位置,工作更是兢兢业业。
他从不期待饮酒作乐。
他一心努力工作,盼着老周升迁之后,他屁股下边那把焐热地交椅!
事态也正如当年,老周在酒桌上慷慨激昂,如同誓师大会一般。
“以后,天都晚报就是我们兄弟俩地天下。”
老周的话,如今应验了。
郑威顺利成为第一执行副总编,这个排位儿力压很多前辈,也算老周兑现了诺言。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老周任命郑威主抓时政。
这是个给市领导“拍马屁”的重要位置,事关老周将来晋升级别。
国栋比猴子还精,早已厌倦了社会部。
听说,报业集团竞聘文摘报执行总编,他成功地当了总编辑,虽然衙门小,好在是一把手这个“肥缺”。
社会部中层干部只剩下主管法制的大福,他顺利地得到机会,主管社会部。
老周牢牢地把社会部攥在手里。
老周这两个动作可不小,两个重要部门都是自己人,像是攥紧了兵权一样。
令他垂涎欲滴的财政大权,分为两大部分,一部分是编辑部自己的财务,另一部分是广告中心的经营权力。
再把这个权力攥在手里,老周才真正把天都晚报这个“大饭店”拿下。
先稳定编辑部这个“后厨”,然后,再窥视广告中心这个肥缺——“大堂经理”。
报业集团对老周的能力是认可的。
但他那招声东击西,让集团领导的信任大打折扣。
本来天都晚报所有权力都归于一人,一直是集团的策略,之所以没有把广告中心经营权力给他,是因为广告中心经营权利,也算是一种无形的牵制。
如果集团把所有的权力都给了老周,再被龚总编给“忽悠”去,报业集团领导决策失误,连个找回颜面的由头都没有。
财政大权始终没有完全下放,集团领导一定有个担忧。
王雨潇琢磨,若是老周“叛变”,报业集团一定拿“留一手”说事儿,至少,集团预防你这个人,不可否认的是集团领导心里有数。
但是,这个弊端迟早得闹出管理问题。
老周和广告中心负责人平级,看似隶属关系,实际上,这位负责人眼里没有老周。
王雨潇听说广告中心负责人和老周吵起来,还是在每天例行的晚报编委会上。
原来,社会部记者曝光了一家地产商。
肯定是触动了广告部的利益,地产商也气愤,交完“保护费”,转头便给一嘴巴,换作是谁也难以接受。
负责人毫不掩盖自己的愤怒,也不拿老周这个粘豆包当干粮。
“老周,你tā • mā • de啥意思啊?”
负责人居然直接爆粗。
“我把今年广告客户的单子甩给你们了,要是有更新的新客户,也积极给你们了。你们看着单子还写曝光报道?”
“你这是跟谁过不去?不是我个人,你这是跟天都晚报的经营过不去!”
在编委会上,还这么激动,老周一时不知所措。
老周不是怕他,只是他在乎自己的羽毛。
因为怼回去,显得他没度量。
不怼回去,他还下不来台阶。
总之,他只要发飙,之后传出去的说法,对老周没一点好处。
当然,编委会那么多中层干部,不可能让这种事情恶化下去。
怎么想法也得化解掉,不然,老周下不来台,谁都没有好日子过。
广告中心负责人的冲动,也给了老周一个借口。
当天晚上,老周来到集团一把手办公室。
“领导,你看看,我们一样的级别,磨合起来很难,再这样下去,恐怕对晚报经营将产生巨大的伤害。”
集团一把手办公室肯定得维护老周,无论如何,“不服天朝管”,到哪都说不过去。
与其说老周打着汇报工作的旗号,不如说直截了当地扫清障碍来了。
集团一把手眼睛眨一眨的,脑子里全是“道行”,老周在他眼里就是放了长线的木偶,无论怎么蹦跶,线儿都在领导手里攥着呢。
老周来到他办公室,集团一把手早有准备,“线人”早就把事情原委传到他的耳朵里。
集团一把手只要继续放权,送个顺水人情的事儿。
只要老周对天都晚报第一把交椅这个位置痴迷,这些权力都会集中在他一个人手里,和当年的龚总编的权利一样。
很快,广告负责人调到了天都日报编辑部。
从此,他不再是天都晚报的人了。
主管天都晚报发行的负责人袁术直接把广告中心接管了。
袁术和郑威私交甚欢。
王雨潇有郑威这层关系,也接触过袁术,算是熟头巴脑吧。
袁术平时绷着脸,若是遇见场合上,他总是挤着两只小眼睛,一副社会人儿的惯性假笑。
王雨潇曾听说,老周和他有过不和,但在面子上,双方还都能说得过去。
袁术有机会抓住发行和广告,两条天都晚报的经济命脉,他才不会傻乎乎地像上一任广告负责人一样自恃清高。
袁术眼睛一转,心想稍微低点头不算什么。
他只要实打实的权利在手。
逞一时之气,在他眼里显得十分幼稚。
至此,老周完成了一系列的神操作。
最后这招借刀shā • rén足够精彩,却也展示了三个方面:第一,老周要把晚报经济命脉攥在手里,他才能一手遮天。第二,集团对老周的用人不疑,以及绝对力挺的决心。第三,和老周做对,后果直接离开晚报队伍,无形中给晚报中层干部来一个杀鸡儆猴。
王雨潇和过去一样,仍然游走在各个领导的办公室。
看似情感不差,笑容依旧,却早已不是当年在社会部时的样子了。
社会部再也没有“帮派”味儿,文人痞子的性格,也被老周前怕狼后怕虎的性格给磨平了。
他太痴迷自己的羽翼了。
王雨潇也会自我安慰。
除了采访,其它事情和他没有一丁点关系,他只关心新闻报道能否刊登,还差多少分,能完成考核任务。
说起工作,王雨潇已经产生了厌倦。
他每天都在麻木地听着别人的故事,而且90%以上都是悲剧。
这种悲伤的情绪,或多或少都会影响到他的心情。
这种情绪像水滴一样,纵使是石头也滴穿了,更何况他还是一个那么敏感的人。
在天都晚报,高压的环境,他的压抑只能向“心理医生——啤酒诉说。
但是,工作却一点都不能耽误。
因为王雨潇成家之后,彻底成了房子的奴隶。
所以他必须绷紧神经,继续给自己施压,完成晚报和银行的考核任务。
他也曾想过租房子结婚,却倒在了虚荣的路上,他要证实的不是婚姻质量,而是房子作为“传统项目”在婚姻中的地位是不可或缺的。
尽管这个混凝土的家伙不能当饭吃,却是王雨潇两口子,在陌生的城市里的心灵归宿。
时间像一副汤药!
它能治疗眼睛,让你看清过去;它能治疗心灵,让你忘掉过去。
转眼间,老周上任一年了,天都晚报依然和过去一样稳定中略有微升!
只是这一年里,出色的时政部女记者获得提升,确实她的水平非常高,时政新闻能写到让天都晚报和市政府领导都满意,也是费劲心思。
社会部人从不正眼儿瞧那些捧臭脚的新闻报道,但不得不承认,保障天都市政府的时政记者也是一个难伺候的活计。
社会部新闻报道是最吸引眼球的,这种优越感,久而久之成了病态。
无论写什么新闻报道,和工地上计件的搬砖工人一样,一篇报道一块砖,都是新闻民工,还摆什么谱子呢?
王雨潇应该是最有灵魂的新闻民工,他更希望自己是有更好作品的伪文人,若不是贷款银行给他戴上牢工的手铐,他迟早得被没钱的烦恼折磨得够呛。
令王雨潇不明白的是,这位女记者刚被提拔成时政部的负责人,没几天,她居然毫无征兆地跳槽到了天都日报。
她离开了晚报大家庭,是出于其它衙门给的工资高?
还是她嗅到了什么?
她像打开跳槽的阀门,很多中层干部去了集团的其它部门,他们这些人像是看到某种神秘的预兆一样。
如果穿越到未来,再回过头,看这个时段,一股没落的气息,正充斥着晚报人的心灵……
又是一年年会,天都晚报选择在报业大厦的食堂里举行,那些歌舞升平的人们,从未觉得晚报已经处在没落这条地震带上。
可是,谁又有能力预测未来呢?
春天来了,报业大厦房顶的积雪正悄然融化,水滴落在王雨潇的头顶,也没有打醒沉睡的危机意识。
坐上观光电梯,便听见晚报人在议论,传说天都市报业集团要并入到省报业集团统一管理,其它的城市的报业集团也是如此。
王雨潇觉得这是一件好事儿,因为他听说福利待遇能够提升一些。
他更期待能把聘用的“妾身”扶正。
纵使聘用这个“妾身”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也难以超越“正房”的地位,那怕守空房又如何。
待“妾身”人老珠黄,也只能苟延残喘。
他过够了为了完成考核任务的苦辣日子,他渴望淌着“哈喇子”(口水)都能把钱赚了。
王雨潇也有些担心,学历是他的硬伤。
严格来说,他除了学历什么具备。
他的表情泛起了愁云。
“算了,不想了,还是先把眼前的事情做好吧,完成任务比什么都要紧。”
这时,王雨潇手机铃声响起,是突发事件,西城区顺风火锅店后厨的煤气罐爆炸了。
大火迅速吞噬饭厅,受到惊吓的顾客给记者打电话。
王雨潇迅速跳上出租车,却感觉出租车比牛车还慢。
赶现场的王雨潇急得跟个猴子似的。
没等到地方呢,手机又响起来了,一位记者在采访回来的途中,正好路过案发现场,捎带着便把这个事情采访了。
“走了半程,来回也得30元的车费,这些年,自己都不记得打了多少水漂了!”
王雨潇心里一阵苦笑。
不爽地心情已经刻在了脸上。
“介意我抽一根儿吗?”王雨潇仍礼貌地问着司机。
出租车司机爽朗地笑着。
“哦,没事儿,我不嫌乎烟味儿。”
“我都习惯了。”
“像你这样,还能尊重地问问我,这样的乘客可不多啊。他们直接点上便抽,我的感受不值得一提。”
出租车司机对于王雨潇的举动十分赞赏。
烟气顺着车窗缝飞出。
烟灰被小心翼翼地弹到了车外。
王雨潇又抽了一口烟,郁闷气息被烟气拽到外面的空气中。
“师傅,咱们奔这儿上桥,去城中心老区。”
“这个时间,太阳都快下山了,回报社转一圈,我还得打出租车回去,多花10元钱。”
王雨潇告诉出租车司机改道,直接回家。
“哎呀,咱俩认识啊!”出租车司机猛然想起什么。
王雨潇一脸惊讶地看向出租车司机,嘴里也没耽搁抽烟。
他说:“我刚才听你打电话,听你说话感觉像那个记者。”
“那时候,我夜班,总是在报社大门口等活儿,你也总是很晚才打车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