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西山变故后,他再一次连累了她。
阿姝也不知哭了多久,直到眼中泪水流干,才抽噎着止了哭泣,
她伸手抹了抹肿如核桃的双眼,仿佛下定决心似的,自他怀中微微退开道:“求大王允妾归邯郸吧。”
刘徇欲替她拭泪的手在半途中僵了僵,随即又自然的抚上,柔声哄道:“赵姬,莫说气话。”
阿姝往后稍退,躲开他的大掌,端正的跽坐下,一本正经肃然道:“大王,这不是气话,我真心求去。自嫁大王以来,我日日战战兢兢,如今,实在已受不住了。”她说着,竟是双手于身前持平,端端正正行了个拜礼,“请大王允妾归。”
刘徇心绪复杂,沉默不语。他原以为她会惊恐会生气,会埋冤会委屈,却不想,她一阵发泄般的哭泣后,便如此镇定的要归邯郸。
这仿佛是在他面上狠狠打了个耳光。
身为堂堂丈夫,不能保妻平安顺遂,着实有些失败。
他下意识移开双目道:“此事暂先不提,我自去外头瞧瞧查出了什么,你定已累了,勿再等我,先行安寝吧。”说罢,逃也似的离开,命屋外的婢子入内服侍。
......
却说此刻已值夜半,大片宫室陷于黑暗。
刘徇踏着夜色徘徊片刻,终是派人将郭瞿召来。
因关系到大王与王后,郭瞿方才早已将真定王一行好生安置起来,一面命人审问诬告等婢子与行凶的歹人,一面又亲自询问真定王一行。
刘延寿与郑胥自然一无所知,刘安方才既已将解药交出,必也不会不认,遂将自己所知和盘托出,又劝表妹郑冬兰据实以告。
郑冬兰见行迹败露,表兄又已先一步坦白,本就心虚恐惧的她,也只得认罪。
郭瞿将这几方口供一核,便是事情的来龙去脉。
“几人都招了,是郑女听信谗言,以为联姻一事不成,乃因王后的缘故,便命人暗中寻药,趁今日宴席,令那歹人扮作庖厨混入宫中,伺机而动。那婢子原也非宫中人,只是在外买通后,乔装混入。幸数日前,郑女命人至驿站,令人辗转自巫祝庙求药时,被真定王太子察出蛛丝马迹,今日才能及时制止。”
刘徇又是愤怒又是懊恼,气的是郑女竟会如此胆大妄为,饶是屡次三番拒绝,仍不死心,恼的是此事果然是因自己而起,可关键时刻救人的却不是他,而是刘安。
“听何人谗言?那行凶的歹人,又是从何而来?”他迅速平复心绪,抓住郭瞿话中细节询问。
“据郑女交代,乃是......王妹身边一名唤阿姜的婢女。”事关刘昭,郭瞿小心斟酌着话语,生怕说错,“至于那歹人......乃是谢进从前家仆,那日因王妹擅闯,此人因护卫不利,令谢进屋舍遭损而被殴打后驱逐......方才审问时,他似乎错以为王后乃王妹......”
郭瞿的话再也说不下去,只因刘徇面色陡变,阴沉得仿佛能shā • rén。
他深吸一口气,克制问道:“此二人所言可是实话?”
郭瞿赶紧道:“皆是单独查问,供词已一一对上,应当不错。”
那便说明,刘昭与此脱不了干系。
刘徇失望的伸手揉揉涨痛的眉心,一阵难以言喻的愤怒与荒唐涌上心头。
“大王,那诬告的婢子黥刑已行,旁人当如何处置?”郭瞿小心开口问。
“那歹人,不必留全尸了。”
刘徇说罢,沉默片刻。其余人皆可处置,只郑女,实在棘手。
“旁的,暂且先搁下。”他面色冷肃,“孤需在家宅中好好立立规矩了。”
......
明月高悬,刘昭屋中,众人仍沉沉睡着,就连屋外值夜的婢子也坐在廊上打着瞌睡。
忽而一阵急促脚步声传来,刘徇面色不善,带着数名侍卫,提灯直奔而来。
守夜的婢女倏然惊醒,抬头一瞧,大骇扑倒道:“大王,女,女公子已,入睡许久——”
刘徇却不理会,只冷然问道:“阿姜现在何处?”